李柔光至死也不知道,宋回是怎麼被抓的,更是不知道,他們李家人,是怎麼被皇上欽定了謀反、貪汙的罪名。
百姓們不堪入耳的責罵聲她聽不見,但是卻能感覺得到,有人往她身上吐著濃痰,有的人用臭雞蛋往她身上扔。
自尊是什麼?尊榮是什麼?
她,甚至於有些回想不起來了。
已經不能夠算作是嘴唇的地方,是薄薄的兩塊兒鮮血淋漓的肉,有激流勇進的鮮血奮勇而出。
“咕嘰——”
那肮髒不堪的東西,終於經受不住心靈與身體的雙重摧殘,停止了生命。
西越皇宮。
大殿氣氛沉寂,幾乎沒有人敢說話。
眉目寂寂的中年男子安靜的站在一旁,僧侶打扮的男子更坐在榻上,凝神給已經閉上雙眸多日的皇上把脈。
“軒兒如何?”眼見著天凡大師收回了手,洛楓天連忙追問。
天凡大師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皇上有心魔,怕是難以回轉,心魔一日不除去,皇上便難以醒來。”
洛楓天的心都揪緊了。“可有什麼辦法?”
天凡大師思索良久,才抬起頭,那雙始終平靜無波的眸子,依舊是那般清澈幹淨。
“心魔存在,便隻能隻能將原命送回、回歸天理,方可活命。”
隻是這方法,後果卻是再次生死相隔。
天凡大師看向洛楓天明顯一瞬間蒼白下來的臉色,他頓了頓,淡聲道:“洛王殿下曾經對於貧僧有恩,貧僧當年許下三個誓言,要幫您做三次事情才算圓滿。”
“頭一次為了救,第二次為了救皇後娘娘,這第三次——”
他抬眸,起身,對著洛楓天的位置一行禮。
“由您來定奪,貧僧定當竭盡所能。”
“隻有……如此嗎?”洛楓天的嗓音顫抖的不成樣子,眼見著天凡大師點頭,他更是一瞬間心如死灰,恍惚一瞬之間,老去了十歲不止。
那是他用另一條命給換回來的養子,卻是要回歸天理了嗎?
他還……舍不得啊!
“緣起緣滅,一切冥冥蒼天皆有定數,有去有回,不必傷懷。”天凡大師又勸解了一句。
許久,才聽洛楓天那顫抖的嗓音響起。
“便……按照天凡大師所說吧。”
能讓他在另一個世界繼續活下去,也不枉他來這一程,簡單的父子緣分。
“是,貧僧定當盡力。”
天凡大師也不再多言,將自己袖口處封起來的一個小口,用針線給挑開了,竟從裏麵摸索出來一個青玉的扳指出來。
天凡大師將那扳指,小心翼翼的放進了沉睡不行的洛銘軒的手心當中。
“由此物生,由此物滅,一切皆有源頭,來去有回,天理難為,乾坤且暫!”
他安靜的念著佛法,手中的珠子轉動不停。
一道刺目的白光驟然閃現——
待到那白光消逝的瞬間,躺在床上的洛銘軒身上白光消逝,掌心中的青玉扳指也消逝不見了。
天凡大師看著默然站立在床榻邊上,顫抖著將手中的白紗覆蓋上那一張慘白俊顏的洛楓天,洛楓天眼中的悲戚濃重的化不開,最終,還是覆蓋了上去。
“老夫的養子,是這天底下……最好的男兒!”
他顫抖著嗓音,咬著牙,從齒縫中蹦出的話語,卻是讓聞著隨之傷心。
這個養子是他一生的驕傲,是他能夠放心將全部的朝政都盡數交由他自己處置的人,更是在還未登基的時候,在大皇子與先皇的雙重逼迫之下,不僅僅能夠扮演好洛王世子,更能夠扮演好遺落皇子的身份,遊刃有餘的遊走在兩方之間。
是他洛楓天……一生的驕傲。
“洛王殿下,節哀。”天凡大師默然半晌,出聲安撫。
默默地抬手,掩去自己唇角不經意間溢出的鮮血,天凡大師悄然的用手背將鮮血擦去,眼眸中的神色依舊未變,仍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樣,隻是麵色,稍微顯得蒼白了一些。
回歸天理是一項大工程,他一向用來貼身帶著的祖傳玉扳指給了洛銘軒,怕是自己,難以逃脫剩下的劫難。
一切皆為因果,從前洛王殿下救了他一條命,此生這條命,便就是用來還債的。
如此,也算是因果有報了。
天凡大師雙手合十,輕聲默念:“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