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寒消失了,如他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轉眼已然進入深冬。
山間夜晚寒氣更重,無憂伺候好了她娘,便早早地進入被子裏,想早點睡一會,半夜好有精神起來給她娘換熱瓶。
她娘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身上常常都是冰涼的,就是無憂給她蓋了再厚的被子也仍是捂不熱。入了冬之後,她娘便時常昏睡,到如今她更是一睡就是好幾天醒不來。
無憂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是無可奈何。
她好不容易想了個辦法,將家裏可以密封的罐子瓶子都灌上熱開水,外麵裹上布,放在她娘的被窩裏給她暖著身體。這個辦法倒是奏效,就是水冷的太快,要時時更換,是以無憂半夜也不得安眠,心裏總記著要去給她娘換熱瓶了。
無憂雖然早早地就上了床,可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卻是沒有一絲睡意。
她睜著眼睛望著屋頂,過了一會兒,便反手將枕頭下的玉佩摸了出來,習慣性地將玉佩拿在手裏反複擺弄,仍舊試圖從裏麵找到一點點慕清寒的氣息。
十五天了,從慕清寒不見的那天起,已經過了整整十五天。
無憂從那天後,就常常發呆出神,腦子裏不斷回想著與他相處的這幾個月的點點滴滴。
總是想起他對她笑的時候,對她好的時候;還有他溫柔地看著她的時候,皺眉說她笨的時候;也能憶起初始他教她辨識草藥的時候,再到後來不厭其煩地教她寫字的時候,還有……
明明才幾個月而已,他們之間卻已經有了那麼多的回憶。
可那個與她共同創造記憶的人,就這麼毫無聲息地消失了。除了這些回憶以外,竟然一點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除了無憂腦中的那些片段,她甚至找不到任何慕清寒留下的東西。他像是從沒出現過一般。
無憂有時甚至覺得這一切都隻是她做的一場夢,慕清寒隻是她在夢境裏想象出來的人。
她總是認為像慕清寒那般氣質出塵,長相出眾的人怎麼可能出現在現實生活裏?他就像畫中的謫仙,遙不可及,高不可攀。
無憂握著玉佩,忍不住地歎息。
雖然她真的很希望這一切隻是一場夢,可偏偏不是。慕清寒是那樣真真實實地出現過在她的生活裏。
她至今還記得他懷中微涼的感覺,還記得他在她唇上留下的那個沒有溫度的吻。
無憂情不自禁*地撫上自己的唇瓣,這上麵仿佛能感受到當時的溫柔觸感。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
這十五天內,無憂無數次地在想,慕清寒到底去了哪裏?他是已經回了京城,還是已經消失在了這天地之間?
她有時也會怨他,怨他為什麼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身邊,還對她那樣好,讓她覺得除了他,她誰也不想嫁。然後又是連個口信都沒留下,就這麼消失的無影無蹤。
無憂也曾想過去找他,可不知從哪裏開始找起,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也不知道如何去京城,就算知道了,她娘一個人在家裏她又怎麼能放心的出去?
若他真的不在京城,而是像初見那般被山風輕輕一吹就消散了,那她又該如何是好?
這樣一想,她便又覺得隻要他還好好的存在在這世上就好。
無憂終於明白,能夠證明慕清寒出現過的證據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身上,心上。
半夜三更,又開始下雪了。
天地之間一片寧靜,隻有無憂進出廚房的聲音。
她半夜未眠,此刻揉著困倦的眼睛,懷裏還抱著三個剛剛換好的熱乎乎的小罐子,低著頭迎著雪,走的很快。
無憂在門口停了一會,拍了拍掉在身上還未來得及融化的白雪。
她剛抬腳準備進屋,屋內卻突然走出來了一個人影。
無憂瞪大了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娘親!您,您怎麼,怎麼起來了?”
她娘此時看上去精神很好,原本蒼白泛黃的皮膚變得白裏透紅,嘴邊掛著溫婉的淺笑。
“躺的太久了,想起來活動活動。”她這麼說著,又親切地接過無憂懷裏的東西,將無憂迎進了屋內。
無憂愣了一瞬,下一刻就飛撲進了她娘的懷裏,眼淚如線般掉落,“嗚哇,娘親!”
“傻丫頭,”她娘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柔聲安慰她:“是娘不好,這段時日連累了我的無憂丫頭,讓你受苦了。”
無憂埋首在她娘的懷裏,感受著這久違的母親的溫柔。聽她娘這樣說,她才抬起朦朧淚眼,使勁搖頭道:“不苦不苦,我一點也不苦,我隻要娘親好好的,隻要娘親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