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霜幫著無憂解釋,她真的不是因為有了身孕才會如此憔悴,而是因為最近她實在想的太多才會這樣。
“不是懷孕?”飛霜話一出口,尹尚懷眉頭登時皺成一團,但片刻後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另一個關注點上了,轉頭就問:“你思憂什麼?”
無憂雙手絞著自己的紗裙,羞怯說:“我、我隻是很緊張,到時成親禮儀繁多,中間的每一環都無比重要,我很怕我到時會出什麼差錯,丟了我自己的臉也就罷了,要是連著寒哥哥和舅舅的麵子也丟盡了可怎麼辦?”
尹尚懷聞言,有些哭笑不得,這個丫頭,這種事情也值得憂心嗎?“傻丫頭,舅舅的麵子你盡管丟,你就是仍在地上踩都沒問題。總歸,你舅舅這個人也不太要麵子這東西。”
尹尚懷這種開玩笑式的無賴讓無憂十分無奈:“舅舅!”
尹尚懷笑了聲,說:“好了,舅舅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是我相信,不僅是舅舅,就連王爺,我們都不會在意這些虛無的東西。所謂麵子,多與少,撿起或丟下,看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舅舅敢說,就算你到時什麼也不會,隻要你乖乖穿上嫁衣,好好生生往王爺麵前一站,便是給他最大的麵子。”
得了尹尚懷的安慰,無憂心裏多少也是舒服了一些。尹尚懷見她並無大礙,便也並未多留,坐了一會也就走了,走之前卻留給了無憂一個包袱。
無憂從他手中接過來,發現這個包袱很是柔軟,拿在手中顛了顛倒也不重,她不解問:“舅舅,這裏麵裝的是什麼?”
尹尚懷望著她手中的包袱,語氣輕緩道:“是你娘的嫁衣。”
無憂登時便愣住,“我娘,她的嫁衣?”
“是的。”尹尚懷憶起往事,眼中也露出了幾分悲痛,“當年,你娘非要同那人成親,與你外公鬧了許久的變扭。你外公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又最是疼你娘親,她執意要嫁,他也攔不住。當時你外公他與我說,要是你娘嫁過去過得不好,他便派人將她接回來,我們尹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養你娘那個傻丫頭倒是綽綽有餘了。然後,他便命我找了宿州最好的裁縫和繡女,給你娘專門趕製了一套嫁衣,你娘自然是歡喜的。那時候府裏一片喜氣,每個人都笑的很是開心,尤其是發現你娘懷上了你。你外公雖然嘴上責備她不顧禮數,心裏卻別提多高興了,你是他的外孫女,他哪有不喜歡的道理?我們本都以為這是雙喜臨門,卻不想後麵卻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哎!”
尹尚懷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憶起當年,他的心裏也有無數悔恨和遺憾,恨那個一走了之的負心人,遺憾沒能攔住帶著孩子離家的妹妹,可那又有什麼用呢?這些事情如今都是再不可能挽回了。
無憂早已濕了眼眶,她將包袱抱進懷裏,貼在胸口放著,仿佛還能在這上麵感覺到她娘的氣息。
尹尚懷拍了拍她的肩頭,安慰道:“聽聞你要成親,我便命人去宿州將這件嫁衣帶過來給你。如今你娘雖然不在了,你便全當這嫁衣是她送給你的嫁妝吧。你是她的寶貝女兒,她一定很遺憾不能看著你出嫁,便讓這嫁衣伴著你,也算是慰藉她的在天之靈了。”
無憂吸了吸鼻子,擦著臉重重點頭:“嗯,謝謝舅舅!”
尹尚懷走了之後,無憂便遣了飛霜和飛雪出去,自己一個人待在房間內。
無憂將包袱放在床上,慢慢打開,觸目是一片火紅的顏色。她深吸了一口氣,擦掉臉頰邊的淚珠,小心翼翼地將那件嫁衣取出來,輕輕抖了抖,時光陳舊的氣息立刻飄灑在空氣中。
她細細撫摸著嫁衣的紋路和麵料,手感光滑,又萬分柔軟親膚,想來一定是當時尹尚懷想給自己的寶貝妹妹最好的,所以吩咐人用最好的綢緞做的吧。那上麵繡著百花鳳鳥,一片燦爛明媚,樣式雖不及現今的變化多樣,卻也是能看出繡工是極好的。這便是當時的尹家對她娘疼愛的最好的證明吧。
無憂用手掐量了一下那衣裳的尺寸,含著淚笑了,她能想象出當年的娘親一定是個婀娜多姿的美人,而不是像在冥玄山上那般瘦弱不堪,仿似風一吹就會倒的模樣。不,她的娘親從來都是個美人,隻是吃了太多苦,造了太多罪,才讓她最後那樣憔悴。
她將火紅的嫁衣抱進懷裏,貼在臉上,就好像正抱著的是她的娘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