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自有著對於不該,不可以去做的底線。
在靠近時,靈魂便不自覺泛起抵觸的感覺。
越靠近,罪惡感越深,徘徊在邊緣,是最痛苦的時刻。
轉過身,想再也不去看它,卻總是不自覺放慢了腳步,回眸,流盼。
躊躇,心靈上枷鎖的桎梏,違反道德的痛苦湧上來,進與退間猶疑的時間愈久,越不舍得離開。未知的世界的空洞仿佛有種莫名的吸引力。欲望的閘門也漸漸拉開。
凝望著那條看不見的線,全是痛苦。
觸摸,無休無止的罪孽加深;離卻,那沒見過的風景卻最難忘卻。
直到某一刻,跨過了那條線,就會發現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怕。而品啜到了心中隱隱期待了許久的事物,就顯得更是美味,比世上的任何一種味道都要好。
哪怕是入了鮑魚之肆,沾染了腐爛的味道,久而不聞其臭——因為這種味道,早已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成為了習慣。沒有一隻鴉會嫌棄自己黑,沒有一個人會聞出自己的身上有怪味。
墮落與崩壞,就從深淵中滋生。
此時的芷,已經跨過了那條線。
沉浸在墨汁中,洋洋自得,享受著扭曲的快樂。
一條條鮮活的靈魂成為了他手下的殉葬品,血腥的味道與絕望的眼,成為了不可或缺的養料。由於真正的靈魂表現出的,比任何一條蟲,任何一個鑄軀都要明顯,真實,他從那些人劇烈的反應中,比以前更加迅速,輕而易舉地挑出了最好的良丹,最毒的毒藥。
他的煉藥術與對各藥草的作用理解,突飛猛進,達到了以前不曾有過的高度。
原來找人試藥還有這個好處。可我就是傻傻地被禁錮,才沒有發現過往以為不複得出的深淵才是我所追求的永遠。
啊啊,我可真笨呢,難怪總也超不過夜涼音。他小子看起來老實,其實也是在試藥吧。
可他在天界,不比冥界黃泉路,終日有轉生的魂靈,他又是拿誰做犧牲品呢?
芷想了想,恍然大悟——他完全可以拿天牢裏的罪犯開刀。天牢那種地方,關的都是重罪的仙族,死一個兩個,根本不會有誰去在意。就算被發現了,他身邊有那麼個巧舌如簧的散羽幫他說上兩句,原本也要永生永世不得脫的性命,自顧凋零,何人去管那閑事?
他把這完全沒有任何證據的胡思亂想當成了事實,還在讚歎夜涼音也有聰明過人之處:毀滅牢獄中的罪犯,倒是個他從沒想過的好主意。雖然冥界每天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死靈,但無端端少了那麼多轉生者,一旦某天被發現,他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
天牢中的,盡管已難獲自由身,到底還是仙,而通往忘川的路上,卻都是些地界的魂魄。在冥王影響下,他在表麵上看所有的靈魂一樣心腸,但到底心中還是奉仙冥尊。力量強大的,表現出的反應定更不同,說不準還會有他最想找到的那種承受力極強的試藥者。
他從黃泉路,開始轉戰冥族的牢獄。可歎冥族能存活下來的,全是經過精挑細選層層考驗,到了這個地步的冥,內心中存留著的覺悟使得他們很少會觸犯規例,沉湎罪海。待罪之身,不是打入魔族,便早已散魂,給個痛快地死法,根本不會讓他們在獄中停留。
比黑暗更黑暗,比深邃更深邃處,是一脈空蕩。
芷不免憤憤——反正也是要處死,為何不能讓他們像天界的仙孽,死得有價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