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想起,九天九幽相距甚遠,但天冥二界從未分散。夜涼音之前有事無事總是跑到冥界來胡鬧,也經常來叨擾他。但芷除了公事,從沒有再天界過多駐足。
有四處閑逛的時間,不如多付出些精力專精藥性。
但這次,在他的眼中原是無聊無趣的天界,莫名成了金燦燦的寶庫。
純淨的天際,柔軟的霄雲,薄霧蒙蒙。
不盡的景致,卻說不出的陌生,連方向都失去了。
抬眉,染血的紅絲,緋色的長衫,卻若赤色的火焰,穿透了冷清,在雲嶺仙境中灼燒。
在芷的身影剛剛出現,這團火焰便飄到了他的身邊,滿臉堆笑地道:“您終於來了,我在這裏等候您多時了。”
芷乍看到他,他如炎的瞳孔灼灼,確實是像早就佇立在那裏,也的確像是在等著誰。
但聽到了他的話,芷還是不免詫異道:“赤焰,你……是在等我?沒有搞錯吧?”
“我當然沒有,除非您不是冥界的芷大人。”他的笑容也灼灼,透著幾絲詭秘。
“你知道我要來?”
“不但知道,我甚至還知道您來的目的是什麼。”赤焰勾了勾手指,眸子光芒一爍,芷的腳步不自覺跟著他。
不散的明亮隨著步伐,越來越黯淡,漸漸的,那色調與陰沉沉的冥界類似。再向前,潮濕腐敗與濃重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
令人作嘔的,古怪的味道。
赤焰不由得用寬大的,飾以墨黑色的火焰紋的衣袖遮住了鼻子強壓住強烈的惡心。
但芷那顆被腐蝕的心狂跳了起來——興奮的悅動,喜悅的躍動。
就是沒有胃中泛酸,本能的畏懼所帶來的劇烈地震顫。
他自己的靈魂,豈不是也早已腐爛?
“這裏是?”由於激動,略顯沙啞,顫抖的聲音。
“當然是天牢。”赤焰仍笑,卻已顯勉強:“芷大人特意前來尋覓,為的不就是進入此處看上一眼?”
這的確是不錯,可……
看見芷神色大異,赤焰自顧地道:“涼音大哥早就想到,吃了他特製的藥,您可定立刻就開竅了。這麼一來,冥界黃泉的靈,肯定不夠您折騰,還有危險,早晚會上九天尋天牢,所以讓我在此處候著您。隻要看到了您,就把您待到他的這寶地,聽他的意思,他還特意留了幾個好材料給您,以用來彰顯義氣。”
“夜涼音他真的把囚徒當成犧牲品了嗎?”
說不出是找到了同人的高興,還是醒悟太晚的懊悔。
“是啊,您應該也聽說過,天牢裏時常會有暴病身亡的。可——您細想想,都已經成了仙了,哪裏就會輕易得了病,迅速病死了?偶爾一個倒也不奇怪,大批大批的,又怎麼可能是正常凋亡呢。”
赤焰嘴角輕勾,手指一攏,一串清脆的鑰匙。
黑漆漆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
許許多多橫七豎八地躺著的仙。
潰爛的身體,無神的雙眼,僵冷的四肢,完全分不清誰是死屍,誰在苟延殘喘。
芷對於天牢中的情狀,早有耳聞,可他勾勒出的最淒慘的畫卷,也不及其中的萬分之一。
是啊,讓人如何能想到,在這高高的蒼穹九天,卻有著這樣連冥族都無法想象的最為真實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