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累累,不到一個時辰的壽命。
隻剩下一口氣。
餘時短暫,她卻發自內心,想要活下去。
這種欲望,比過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強烈。
她第一次對必須承擔的宿命有了猶豫與不滿。
憑什麼,我就要死去。
憑什麼,我就是虛無中的空白。
有了自己愛的人,有了愛自己的人,他已有勇氣放棄一切,不再逃避。
我又何必逃避。
了解了吧,那毫無意義的感情,去擁抱他,如他所願,如己所奢,遠卻爭端。
隻有兩個人的,可以坦誠相待的世界。
崩塌的情誼,卻讓內心深處深信著的情感更為強烈,成為了她信念。
疼痛,鮮血的軌跡,不再重要。
即使不能生還,也要把埋葬的久遠秘密說完,給心中的那個人,給自己,最完美的交待。
而他,她要清楚地斬斷千絲萬縷,與他告別。
也許,愛哭鼻子的他,會流下眼淚。但長痛不如短痛,縱使他是愛她的,麵對著謊言得來的包裹著謊言的“愛人”,也是種無言地折磨。
對她與他,亦然。
讓自己擺脫掉強顏歡笑的日子,也讓他恢複昔日的純然瀟灑——不再為了一段本不該屬於他的感情聲嘶力竭。
這決定,讓她有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甚至,發自真心,輕輕笑出了聲。
她也有她的極限,此時此刻,便是極限。
垂死的命靈,自動濾卻了所有令她不快的不利。
強行摳去又鑲合了晶靈石的芒星盤,喪失了感知力。
連冷靜也已經失去。
疲憊了一世,算計了一世,卻想著要走向安寧的歸宿,甚至連計劃都沒有——以為她現在想放下,輕而易舉就能夠放下了。
她已無法再感受到念頭其中有多荒謬,即使明白,也已拋舍。
因為這已是她唯一,一旦醒悟,一無所有。
她是一定要被推上死路。
這隻手,是屬於他的,屬於她的,也是屬於他的。
是所有人的,也是她自己的。
隻因為,這是她的宿命,離不脫的宿命,僅此而已,能夠怨怪他人,也怨怪不了他人——齒輪在按著自己的節奏在轉動,旁人不過是被牽扯其中。
身披血紅色,耀眼的衣衫,宛如睡火蓮張揚、妖嬈嫵媚地男子,緩緩睜開眼。
他以為,他已溘然長逝,靈魄融於烈火,再無半刻可以看到這世界。
甚至這一瞬間,也當作是死後的世界。
但當那鐵骨錚錚的硬漢,一把擁住他纖柳弱質的軀,冰冷的身體,落下滾燙的淚。眉目如畫,溫如清茶的女子臉上露出亦悲亦喜,更多的是欣慰的神情。
嗅到鑄鐵腥而甜的氣味,甚熟悉的,如昔般莊嚴肅穆,唯獨少了終日不滅火光的景致,如此清晰地落入瞳仁。
他知道這裏是劍閣,他知道自己已然蘇生。
從心房湧出一股烈烈的熱,周身卻是不可思議的輕盈,他低下頭,如雪般白嫩的櫻粉甲,十指纖纖。下意識地撫摸著臉頰,滑如膩脂,骨頰似與散羽有些類似的清秀可人。
拍了拍擁住他的人的肩,眸子盯著粉裳佳人,不自覺地輕輕喚道:“主人。”
古銅色皮膚的漢子,猛地推開他,受到了驚嚇般的眼神:“你叫我什麼?”
他盯著這冷峻剛毅的輪廓,搜尋著記憶裏的模樣。
數次,向火焰中拋擲靈物,再用法力融入自己冰冷的青銅軀。
他認識這個生靈太久了,久到就是化作灰,也不會認錯。
“念劍……主人……”他眨著柔如秋水的桃花眸子,認真地道。
念劍僵在原地。
碎花傾髻的女子忙忙地追問了一句:“你管我叫做什麼呢?”
他毫沒有猶豫,露出淺淺梨渦:“曦柔主人。”
他們對視了一眼,不可置信地倒吸著冷氣。
“涼音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涼音兄?”他重複著這個名字,卻似陌生,長長的指尖指著自己:“您們這可是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