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軍師,你瞧你現在這樣子,還真像是還未開眼的小狗崽呐。”帝沙的笑聲讓緣落的胃中翻起一陣酸水,一掌拍在屏障,卻是指甲折斷的聲音。
“你……你愛管誰叫軍師都好……不要再這麼稱呼我了……我都說了……我不是……不是……”心木雪色的皮膚覆上冷霜,白得更加透明,一條條黑紋卻被映襯得明顯異常。
“任免權在我的手,你說不是就不是了麼?不覺太不把我這王當回事了?”
“那您就免了我吧……我不想當了……”
“那可不行,你讓我免我就免,我也太沒有尊嚴了。你想撂挑子?我偏不放你走,我還偏要讓你坐在這位置上。”帝沙將落在地上的玉牌一踢,踢在他的臉上:“快,心木軍師,乖乖給我撿起來,好好叩謝我。”
心木厭惡地將階位的玉牌輕一推,將頭扭轉:“不……我才不要……”
“心木。”帝沙忽然異常溫和地道:“上次你在黃泉路醉倒的情景,想必是終身難忘的美好吧——如果你失去了軍師的位置,又有我的命令,你一定會比上次還好受的。”
心木竭力控製自己不去想那可怕的情景,但毒藥衝撞著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肌膚的每一寸疼痛都是那般真實,他喉嚨作了兩聲響,嘔出了帶血的清水,穩了半天的神,方從牙縫擠出:“隨你。”
“好,你裝有種是吧?不怕打是吧?”帝沙在他的小腹一踩,掌握著不讓肋骨斷裂,隻讓他感受到疼,見他的臉都變了色,額角淌著冷汗,溫柔地笑道:“你聞到酒味都受不了是嗎?我們冥界也有上好的酒……”
心木攥緊拳:“你想灌就灌……”
“哦,對了,我忘了,你並不在乎你自己。”帝沙柔柔的:“笙霰雨的屍體你是不是帶在身上了……”
心木渾身戰栗了一下,驚恐萬狀地望著帝沙,他卻若無其事地舉起了“融入了魂靈”的白玉:“你若不是我的軍師,我們間除了恩怨便再無其他。我也不用顧忌什麼,先把這魂魄捏碎,再把笙霰雨的屍體……”他頓了頓,笑道:“反正你是真的很愛她,也根本不在乎這些,不是嗎?”
“帝沙!”蝶翼的嗓音都變了調,將手指捏成一個圈放入口中,壓在舌上,藍漪用手肘撞了撞她:“不行,不能調動天機宮其他人來,你這樣太衝動了——”
“衝動衝動衝動!什麼叫做衝動?如果冷靜就是看著姐夫被人欺負,聽別人用難聽的話辱沒姐姐,那我寧願一輩子衝動!永遠也不要冷靜!”蝶翼把手從嘴巴中取出,紅著眼大吼:“既然不能叫天機宮,那我來!我來總行吧!”
她用膝蓋頂了緣落的臀一腳:“還有你——碧衫妖姬,和我一起,把這屏障鑿開!”
碧衫妖姬?自己怎麼突然就多了這麼個外號?而且這聽上去根本不像是個男子該有的外號……
如果往常,他早就該大聲反駁抗議,現在他卻毫不猶豫,和她一塊將法力凝聚在屏障上。
“還有你綠殼蟲,難道你也和那冰塊似的,看熱鬧不管事?”
竹韻聽到招呼,馬上前去搭了把手。
心木在見著帝沙加大了力氣捏著白玉時,哀嚎道:“帝沙,不要!你不要再傷害我的雨兒了!”
“嘖嘖,心木,我問你,你是在求我嗎?”
“帝沙,我……”白玉多了一條縫隙,心木艱難地從口中吐出:“我求你,我求求你……”
“你叫我什麼?”帝沙不緊不慢地道。
心木哽住了,咽了口鮮血,悲聲道:“殿下……冥王殿下……我求您……放了我的雨兒……”
“不夠誠懇呐。”帝沙搖頭道:“單說著求,卻連下跪也不肯嗎?”
心木支撐著身子,卻又仆倒在地上。
“姐夫,您不能跪!姐姐就是死了,也不會容許您這麼卑微的!何況他要是真有什麼太過分的舉動——我們也不會容許的。您並不是一個人啊,怎麼能讓他威脅住了!”
“是啊,大哥,不能跪!您堅持一下!我馬上就會到您的身邊了!”
心木的身子滯了一滯。
雖然雨兒小小的魂魄在玉石中緊閉著眼——但她也是在看著我的吧,她一定不想我用那副醜陋的姿態給她尋得一條生路吧。
心無憾,死無懼。
如果她真的死了,大不了我就和她一起死,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隻用女人威脅你,本來以為會有效用,看來我錯了——她也算是為你丟了性命,但口口聲聲說著愛她的你,卻沒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吧?”他抿了抿嘴,在他的頭上俯下了腰身:“或者說——你在思量著做一對死鴛鴦?”
心木抬眼就能看得到他的五官——他真想把他的鼻子咬下來,把他的眼珠嚼碎吃掉,雖然因為沒有力氣,無法得償所願。
但流露出視死如歸的堅定眼神,他卻還是能做到的。
“哎——死有時候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脖子一伸,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最難受的反而是活著的人。”帝沙悠悠道:“比如說,心木,你說你要是死了,你那些弟兄們會不會難過啊?如果他們太難過了,萬一我於心不忍,把他們都拉來給你陪葬……你會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