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晨仍是不解。
“一旦吃了連心蠱,所有的心境相通相感。”凝魄點了點自己的額角:“現在你大哥這裏磕破了,替你吃了丸藥的我,雖不會出傷痕,同樣也感覺到了痛。”
嘉晨的眼神一凝,咬著唇道:“大哥他……”
“這家夥現在是徹底傻了,被人按在肩上就下跪,推下殿階都不還手,連個小嘍羅都想向他的身上灑酒。活成這副模樣,還真是夠窩囊的。隻不知他的兄弟感知到這慘狀做何感想……”
她頭都沒回手臂向後一伸,便抓住了嘉晨的衣襟:“小嘉晨,你想到哪去?”
他咬牙切齒地道:“冥宮……”
“呦呦,小子,就這點心機還想替你大哥蕩平障礙呢?”凝魄冷冷笑道:“恕我直言,就是你大哥在帝沙身邊最得勢的時候,你這低微身份,也沒權力踏入冥宮一步。現在冒冒失失地衝進去,帝沙正想拿你們開刀呢,這逾規越位擅闖的罪名,足夠讓他在你大哥眼前殺你一百次了。想幫忙的心是好的,最後卻倒成了添亂。”
“那我該怎麼辦?眼睜睜看大哥受罪什麼也做不到嗎?”嘉晨攥緊了手,指縫中開始滲透出力量的氣息與光芒。
凝魄毫不留情地下定了判決:“對,你就是什麼都做不到,什麼也改變不了,否則,又何必拜我為師傅?”
她把他一甩,甩在自己的眼前,揪起他的頭發,瞪著他琥珀色的眼:“他所做的一切,和你一樣,都是為了守護珍惜之物的自覺自願。若你都能立刻拋棄自己的一切,在我眼前做到寵辱不驚,又如何放心不下他來?”
“你不是也和我說過,恩情不可以因為時日久長就將它變作習慣,就輕易將它遺忘?他確是和我一樣,為了某種目的而隱忍著——但我也不能為他的情願犧牲而甘心接受啊?”
不同的人,果然不是一樣的思緒。當年她也教導過帝沙切莫忘恩負義,結局終究隻會離德離心,但他縱然時常聽她教誨,卻也依舊學不會感激。
眼前的這個少年,卻明白縱是滴水,也沒有任何人有義務施予你。報以湧泉,不過是最低的還償。
此世間,原沒有低賤和高貴,最華麗的披裳下可能是最陰毒的心,襤褸破碎包裹的軀也不定會有聖潔美麗。人心異變,曾經優雅純淨,也會因為樁樁件件的事情而改變。即便是她染血的紫瞳,看得見此刻的真假,也看不透未來的虛實。
所以交友換心,對任何人來說,沒有誰比誰透徹,誰比誰眼光犀利,都不過是一場純靠運氣的賭博,輸或贏,全無定局。恨不得掏心掏肺,換來的許是痛苦與背叛,在最危難的時刻,驀然回首,隨手的一塊幹餅,卻換來最溫暖的棲居。
何況心木,一旦將對方視為友人,便會無差別地以真心換真心。
他本是無意,卻相當於廣撒網皆下注,縱然碰到了帝沙鬆川之流使其長留傷痛遺恨,也仍會有人永不忘初心。
如果不是他的執著,一向冷靜聰敏殘忍的笙霰雨,不可能臨時起意改了主意,雖然她自己最終落入了那深不見底的陷阱,但天機宮卻仍在默默守護著她的心意。
自然也不會有嘉晨此時此刻的努力。
而她,看錯一次,近乎輸了一生一世,連退路幾乎也被封死。但她的心正如她所局離魂殿這小小的世界,都不過是窄窄一方天地,容不下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所以她做不到博愛,做不到對每個人都好,在某個瞬間讓她頓住腳步停滯,她便會留在原地,不再邁出。直到路階盡碎,才會戀戀的再度踏出一步,目光卻無法停留在萬花千木,仍隻定格其中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