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利用?
蒼默的心念一動,墨夜抿嘴笑著搖了搖頭,淡淡地開口:“丹珠這丫頭的確會是個很好收買的不假,但是若依王方才的思慮——倚靠著親昵的關係來讓她效命,隻怕會適得其反。”
蒼默眉毛一挑:“不知何以得見這般結論?既然她有心於我,難道還有比讓她意亂情迷更好的辦法嗎?”
“與其說她有心於你——”墨夜像是本能驅使一般伸出手去,重新碰了碰剛剛被他放下的茶杯,冰冷的觸感傳至指尖,他的臉色不經意一沉,又收了回去,悠悠然:“不如說她愛上了她為自己編織的一場幻想。畢竟王溫婉欺騙性的模樣,再加之往日裏的偽裝,對於一個身份微賤的小仙來說,便如星辰般絢爛美麗——由於可望而不可及,她便把所有的光環加諸於你,比你所披上的假皮更感炫目。可是,星星這玩意,也就適合遠了看,一旦靠了近,不過也就沾滿了塵埃的凹凸不平,便似王晶純的外表切開來,內核也是黑漆漆的。所以……”
“比之盲目靠近,保持距離才是上策?”蒼默急急地搶著答道。
墨夜的嘴不經意撇了撇,斜睨過去的眼神略有些鄙夷,心中低歎,從各種層麵來講——這小子的修為還是太淺,法力低微,氣量狹窄,還自以為聰明,好壞善惡不辨,如果身邊要是沒個好的引導者,怕這輩子也難成大器。
可是,即便引導著他,他又能走多遠呢?縱然坐上了天下至尊,隻怕也是在禍害三界而已。
如果不是現在,為了日夜惦念的唯一目的,可將三界天下眾生遠遠拋下的他,隻怕他會拂袖而去,任由他在死路上越走越遠,或幹脆立刻掐死眼前這個禍害將他活埋。
但現在的他,不會。有如此高的地位,如此特殊的身份,還為自己的那一點淺薄沾沾自喜的傻瓜也不是很容易尋到的,他將手心的一抹殺氣攏住,雙指夾住茶杯時,清脆一響,一條裂縫蔓延著。
碧綠的茶汁有些震顫,他幾次將它舉起卻都沒有勇氣再將它放至唇邊。
實在是太難喝,之前喝了一口胃中就翻湧著酸澀。
他俯首盯著茶汁,沉默無言,那布滿了鮮紅的紋路的麵孔漸漸地化作了另一抹溫柔。
如果是小賤人,即使是她最不用心沏出來的茶,也比這些白癡忙了半日的要容易入口得多吧。
其實,仔細想想,她在很多方麵都還是很有天賦的,性子又溫柔貼心,如果不是讓他恨得咬牙切齒,或許他還是有可能喜歡上這個小丫頭的。
但是,不會有如果的,她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無論她多好,終其一生,哪怕聯合隻是看一眼都讓他頭痛惡心的人,他也永遠不會將一點點的溫暖分給她。
蒼默在一旁等了半天,不見他說話,卻看到他臉色古怪地盯著茶杯發呆,忍不住出聲問道:“墨夜,怎麼忽然沒了聲響?”
墨夜仍然一言不發,杯子舉起落下,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心事。
“是不是這茶冷了——不可口了?我替你溫一溫,或者找人重新……”
“不必麻煩了,王。”墨夜沒有抬頭,卻按住了蒼默聚攏了溫熱,要觸碰茶壺的掌心:“如果骨頭是黑的,任誰清晰,哪怕扔進瀑布,也是衝洗不幹淨的;如果功夫不到家,再重新沏泡多少次,亦是同樣的難以下咽。”
他閉了閉眼,在心內低低地歎了一聲:對,這就是他所選擇的道路——輔佐著他最討厭的一種類型的人,為了一己私欲將別人碾在腳下,甚至連原來那一點點的愛好都絕不會有機會得到滿足,除了那為之而奮鬥的結局,剩下的人人事事都不會合了他心意的道路。
即使懷念那清澈的甜潤,可是能暖他心的人,卻早已被他放棄。
即使想要回頭,沉溺心魔深淵太久,轉身卻也看不到了岸。
他像是下定了決定一般,強忍著厭惡,將茶盞灌入口中,喝藥般強迫自己咽了下去。
萬劫不複,也隻能走下去,如果現在這一點點不可口都不能忍下,如何能夠完成他的那樁小小心願?
蒼默看著那一片赤紅紋路之下有些泛青的難看的麵容,不知道究竟該言何語——是該問他的身體怎麼了,還是讓他解釋解釋方才的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是何意?
墨夜順了一口氣,揚起嘴角,淺淺的微笑卻讓他的麵目略顯猙獰,不過他自己渾然不覺,很自然地對有些嚇白了臉的蒼默道:“剛才王說到哪了?可是問我是不是要和那小丫頭保持距離?”
蒼默想不到他發了半天的呆,讓他惴惴揣測了半天他的情緒,他卻沒事人兒似的將談話扯至斷掉處——看起來僅僅像是口渴了才會突然不語。這讓他方才的緊張顯得無聊又有點傻。他的表情抽動一下,“嗯”地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