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茜心斷(下)(1 / 3)

["他給了她承諾。

他“兌現”了承諾。

把她帶到了——她一直有些害怕,卻又不能否認內心憧憬的,人的世界。

挺起胸膛來,對所有的同門說——這是狼妖白茜,是我的,未婚妻。

盡管單純不諳世事,但是,越是單純的人,越有一種可怕的敏感。

她能夠看到,類似於她所愛的人的親人般的同門,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著她。縱然礙於浮生的麵子,不能把這種仇視表現出來,但是,那雙眸中隱藏著的嫌棄,她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她不在乎。

這隻是沒有接觸過妖族的人的偏見而已——就像他們作為妖,對於人也或多或少會有些自己的揣測,由於無法印證,漸漸地,會把那些當成真實。

隻要她足夠的努力,大概就能讓這些以除妖為己任的人改觀了吧。

不是像家眷一樣,而是像丫鬟一樣,不斷地尋找機會做力所能及的雜活。狼族司樂的地位並不低,雨櫻也並不會把手下人當作奴仆使喚,所以她實質上是把身份放得從未有過的低。

但她的討好,並沒有如想象中的得來好的結果。她並不會明白,她自以為的放低姿態,在這些人族眼裏,卻是極為正常的事——妖,本來就該如此卑賤才對。出於本能的厭惡,他們對她並沒有感謝之情,反而會想方設法讓她不要插手雜活——哪怕是洗衣做飯或是打掃房間,他們都生怕她會動什麼手腳。

修心也曾這樣誆騙過妖族,也和他們一樣,打心底裏認為她們很是惡心。不去驅使她們,也並不是出於護佑,而是嫌棄。

對於懷蘿穀的同門的做法,這一次,他並沒有同感,認為是理所應當。

他也說不清他現在的感情——究竟是憐憫,還是……憤怒?

為什麼會憤怒呢?

就在今天之前,他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也在做著如此的行徑。為何僅僅是一瞬之間,就會有被火焰灼心的感覺?

他甚至拖著半殘的身體,朝著用言語諷刺白茜的女子,重重地打出一拳。

當然是打不到的。

這僅僅是幻境中的幻象罷了。

他緊握著拳頭,茫然地立在畫麵再次模糊消失的地點,喃喃自問:“這是為什麼……我怎麼會為一個幻境中的妖鳴不平,還毫不猶豫地想替她出頭?”

雨櫻沉默著不答,麵容上不散的笑容,增添了些許別的意味。

他敏感地察覺到,那笑容,是充滿欣慰的笑容。

欣慰的笑容……

欣慰的笑容?

他怔了半天,低低地歎氣道:“那個什麼白茜,雖然你始終不肯承認,但果然是你本尊的化身沒錯吧?”他頓了頓,無可奈何地苦笑道:“這麼說來,

出於本能想要為你出頭的你,或許是已經打心底裏,徹底喜歡上你了。隻是我完全沒有察覺到而已……”

“一旦自不量力背叛了櫻姊、或是被櫻姊拋棄了的男人,就再沒有說喜歡她的權利。即使她還願意回頭,我也會砍了他的。”破軍渾厚而低沉的聲音,在風中冷冷地響起。

沒有一丁點感情的言語,伴著刀聲,嚇得修心連頭都不敢回,隻敢用眼睛瞟一瞟身後——卻仍然隻有雨櫻站在那裏。

盡管隻有她自己,但她的手勢,顯然像是在撫摸著誰的頭。

“啊啊,破軍寶貝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為娘親考慮,生怕那些臭男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轉回頭去吃回頭草隻會再度傷心……”雨櫻溫柔地道:“哎,有這麼孝順的兒子,我又何懼不能好好愛我的男人呢?”

“我才不是您的兒子,您也不是我的娘親……”破軍再次重複著這句話,聲音就在雨櫻的手底下響起。

原來破軍始終隱匿著身形,站在他們的旁邊嗎?

已有過一次斷手經曆的他,深深知道破軍的刀法霸道,而且毫不留情。還好他已經被嚇怕了,不敢再輕舉妄動。如果他方才再對雨櫻做了什麼過格的舉動,極有可能已被破軍斬成兩截……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方才的問題,也不敢再問第二遍了。

但雨櫻卻開始了回答:“我都說了——我並不是白茜。如果當年浮生惹到的女妖真是我幻化的話,最後他做那般可鄙事,根本就用不著我動手,我的破軍寶貝早就會把懷蘿穀一把火燒掉了——你哪裏還能作懷蘿穀的弟子?”她頓了頓道:“不過我要早知道你是個這麼有心,不知道真相出於血脈的引導都會支配你靠攏親情的孩子,當時就算是會牽連無辜,也該把你從懷蘿穀搶來——隻和破軍寶貝做個兄弟也是好的。畢竟他除了整日黏著我,和我親近外,都沒什麼朋友,孤僻少言得很——彼時有你作伴,這種狀況許會改觀……”

“我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和別人作過多交談,我有櫻姊就夠了。至於兄弟姐妹——我本來就不把您當作是我的娘親,就算是您再收養多少小孩,我也不會把他們當作我的手足,我是不會認可這種關係的——如果視作我和櫻姊的孩子,我想還勉強能夠接受。不過——”他頓了頓,雖然修心看不到他,但還是能夠感覺到被狠狠瞪了一眼:“像這樣的家夥,什麼都免了罷。”

自己大概是真的被破軍所討厭了,他簡直像針對自己一樣,僅能聽到聲音也覺不善,看不見的雙眸中的殺氣也能清楚地感覺到。

這也難怪。

稍微有點良知的孩子,都不會主動把娘親推到火坑中,看別的男人欺負自己的娘親而不感到惱火的。

他站在雨櫻的孩子,和破軍相同的立場,大概也會做出相似的事情罷。

但他隱隱總覺得有點奇怪——雨櫻的態度雖然有些刻意,有些生硬,但她對破軍說話的口氣和神態,確實是長輩對晚輩,母親對愛子的態度無疑。但是破軍對雨櫻的態度,卻總不太像是子母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