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這默默的鼓勵，蕭天說得更覺暢快，在外麵隱忍了許久，今日才算是痛痛快快講出了心事，甚至連心中藏著的疑惑都說給父親來聽。
最後他抬頭問蕭誠道：“當今聖上日日夜夜防著武林盟，是有些道理的，那一個個門派力量都不可小覷，他們當中不乏武林高手，更不缺乏各個行當的能人。如果真有了謀逆的心思，齊心協力攻來，隻怕父親率領百萬禁軍也難以抵擋！可話又說回來，這一個個門派卻也沒有辦法真正結盟，你看那十大執事背後多個門派的實力都不弱於紫玉門，他們隻是互相製約，謀求最大的利益而已。又怎麼能像皇上那樣真正做到了九五之尊，一方玉印號令天下，一枚兵符掌握數百萬兵權呢？所以武林盟其實不足畏懼，如果還是擔心，朝廷是不是應該拉攏其一二呢？”
蕭誠卻冷然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憑什麼認為皇上能夠容忍武林盟和自己平分天下？或者，你憑什麼認為當朝皇上願意受到他們的製約？也許現在武林盟眾人沒有反心，可是誰又能保證沒有那別有用心的人來利用這個勢力？”
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蕭天一顆心頓時沉了下來，苦笑道：“這可如何是好？我本來以為可以請父親在皇上那裏說情，而後平息二者之間的矛盾，最後皆大歡喜呢。現在又該如何？如果皇上堅持不死不休，孩兒可不會幫您對付兄弟啊。”
“可以招安。”蕭誠沉吟道：“隻是這樣的江湖勢力很難歸附朝廷，那些門派中人講究義薄雲天，輕易不會屈服於金錢或者權利，更何況，他們現在手中權利就非常大。奇怪的是，他們平白為什麼要招惹與你？”
蕭天見父親相疑，忙解釋道：“孩兒到最後才曝露身份，之前隻是巧合和大哥、二哥結義，才認下青陽門門主為義父。”
“巧合？”蕭誠麵色更冷，恨恨道“什麼大哥、二哥，你就是那個胡萬的‘投名狀’！這樣一個根基廣大，勢力雄渾的門派會不認識你這個升平將軍府大少爺？胡萬一心投奔青陽門而去，還會好心為你遮掩？”
“不！不會的。”蕭天勃然變色，著急解釋著：“他們待孩兒不薄，那次生死一線，大哥拚死也要救我啊。”
“你死了，他還有存在的價值嗎？”
“可是，到底，為什麼？”
“為父豈能揣測人心？不過原因大概有三：第一、可能青陽門有不臣之心，想要借助你拉攏升平將軍，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後還要覬覦整個天下。第二、武林盟中眾人其實團結一致，將你拉下水之後，借此敲打我到皇上那裏說情，穩固武林盟的地位，和當今聖上平分天下，相安無事。不過這樣一來隻有讓何顯生得到武林盟主才更合理，你才更會更死心塌地為了義兄來求我。當然，也有可能是紫玉門、青陽門各懷鬼胎，所有又冒出了那個若塵仙子，她那麼巧救你性命，也可見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如果這樣，他們也太瞧得起老夫了，老夫不過是一屆莽夫，又是十二分忠於朝廷，不會為了你去做出不忠不義的事情，老夫也沒有那麼大的顏麵，讓當今皇上為了我去避武林盟鋒芒。還有第三、隻怕有那心思叵測的人，已經把手伸到武林盟當中去了。拐帶你到青陽門，是希望得到武林盟和升平將軍府兩方麵的支持，如果這個猜測準確，這個人才是好算計啊！如果是個權臣才更可怕。”
蕭天並不願意相信父親的判斷，他年紀還小，渴望江湖中的忠肝義膽，豪情壯誌。他希望自己有兩三個生死相交的兄弟，可以酒逢知己千杯少，可以禦劍踏破亂紅塵，可以笑傲江湖任逍遙……隻是心太高，人心卻難料。無論怎麼不願意去想，卻不得不承認，父親的話句句在理，一時間，他麵如死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蕭誠看見蕭天如此，一貫平靜的麵龐上怒色更勝，到底是什麼人，在玩弄自己的愛子。不，這背後的人明擺著是要把升平將軍府玩弄於鼓掌之中啊！
“我該怎麼辦？”蕭天問道，他那臉上早已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反而充滿了頹廢，還帶著些絕望。如果，如果父親不幸猜對了任何一條，他這一次江湖之旅就太失敗了，太失敗了，什麼仗劍江湖笑，生死一知己？遊曆是笑話，知己是笑話，結義是笑話，幹妹妹是笑話，甚至，那個如梅花一樣高潔的女子，那個琴聲悠揚脫俗，能夠觸動著自己心事的若塵；那個笑起來如萬物雪消，百花綻放的梅如雨，或者，或者，也是個笑話吧？
“噗”，蕭天眼前發黑，忽然一口鮮血吐出，這種痛，該怎麼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