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棲星城更不太平,四麵城門倒封住了三麵,隻留下西城門,還守著個麵露凶光的紅衣女子,命令守城軍官和士兵,將來往眾人的行囊仔細檢查。本來襄州地麵來往客商就已經幾乎絕跡,唯有棲星城兵馬多些,大家指望官府庇護平安,還肯前來。此刻衙門也要折騰,命大家都要繞道出入西城門,眾人如何不氣悶?原本不多的路人更加稀疏寥落。
且不說勾欄酒肆紛紛歇業,客棧生意冷冷清清,連帶著出門打柴的樵夫也懶怠起來。被婆娘催促的時候,隻道:“夠自家用度便罷了,還要許多,出趟城門是容易的嗎?
如此淒清的街麵,大多商人苦惱,倒紛紛謀劃出遠門去尋些活路,又慨歎襄州一路安危難得保全,躊躇不知如何是好。不少店鋪都在轉讓發賣,不過,棲星城內誰也顧不住手裏的菜,哪還敢相看他人的營生。
一大早,棲星城南鬥斜街上,卻不知何地冒出來了土財主,黧黑麵色,傴僂雙肩,穿一件閃光流彩的緞麵長袍,腰間係著白璧絲絛。他不苟言笑的麵容上有些嚴肅,卻又呆板得可笑,不停招呼著身旁嬌怯的美婦人離自己近些,不要走遠。初時,斜街上的商人還在打趣土財鄉音不堪,舉止滑稽,不能和一旁的身姿曼妙,絕色容顏的夫人相配。等到見到真金白銀之時,眾人才又換了一副麵色,都要罵自己一句是有眼無珠的蠢貨。
土財手筆也不大,算得上十分謹慎,棲星城商人隻盼生意脫手,竟然攀比著壓低價錢,不多時就交易了一家酒肆,一家包子鋪。土財此人行止異於常人,瞥見了趕來看熱鬧的杜旺,竟攛掇著他半饒半送,把祖傳的打鐵鋪子也賣了去。及此,土財和人做了公證,才傴僂著去查看自己的產業,眾人感慨:世道不同,隻怕鄉下的財主卻好過於城裏的富商,別看眼光獨特,選得產業都不怎麼上得了台麵,也強於這些發賣祖業的敗家子。
在酒肆的後院裏,見到了酒肆、包子鋪、打鐵鋪子的夥計們,土財威風道:“從此以後,這些產業一律姓鄭!老子鄭文,鄭大爺便是你們的主子。生意都好生經營著,各位掌櫃和夥計還等著老子養活,倘若不用心,賺不來錢,統統辭掉,喝西北風去。”
他黑得發青的麵色無端駭人,說起話來倒平白有些氣魄,眾夥計紛紛跪拜新的老爺,不敢違逆。能有口飯吃就好過流落街頭,此話倒是正理兒,人家有錢,果然就是老子,可不敢因為是個土財就去輕慢,從今後隻記得凡事聽從鄭老爺就是了。好在鄭老爺沒有什麼遠房外甥本家的侄兒等著安置來排擠外人,也不消有新主張等著大家來立規矩,眾人欣慰,磕過頭各自忙去。
看熱鬧的人也紛紛散開了,屋中隻剩下土財和夫人兩位,鄭老爺卻忽然往麵上一抹拉,露出一張俊臉出來,可不正是司徒文正嗎。他抖擻著雙肩忍不住要笑,又不敢大聲,黛辛眉看他笑得滑稽,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鄭老爺,您今日可真威風呢。”
“不敢。”司徒文正好容易才忍住笑,“都是夫人好手藝,怎麼就把我化作了黑臉的土財?”
“呸!誰是你夫人?”黛辛眉緋紅了麵色,又羞又惱,“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好生正經一些。”
司徒文正卻忽然失落起來,扮了兩日夫妻,他卻要進入角色,舍不得出來了,黛辛眉揭了麵具後倒是卻變得冷若冰霜,少有笑靨。這才是:昨宵醉裏問心扉,情卻怯。落雨隻恐花顏謝,芙蓉勝。一念相思綿延起,怕成空。愛也難說,戀也難說。
日長飛絮蝴蝶輕,天涯此去問春歸。
見他愣怔,黛辛眉不禁疑惑,問道:“你到底將寶物埋在了什麼地方?現下打鐵鋪子已經有了,你倒是準備何時動手?”
“寶貝埋在襄州府衙後院牆外的花叢裏麵。”司徒文正見問,急忙輕聲答道。
“襄州府衙?”黛辛眉大驚,“你可不是瘋了?我們好容易偷出了寶貝,你卻將它送還。”她忍不住將手放在司徒文正的額頭上,想要看看這人是不是病了。
司徒文正見她素手探來,卻不躲閃,隻覺得額頭上如羽毛拂拭般溫暖舒適。他看辛眉心急,隻好解釋道:“最危險處便是最安全處,官府爪牙當時著急到城牆和城門處設防,再不會想到我還能溜回去埋寶。再說了,那裏花木扶疏,誰會發覺寶貝埋在那裏,大雨衝刷後又不會留下太多痕跡,你且放心吧。等過兩日風聲不緊的時候,我再去將寶貝取回,這幾日且先準備些別的材料吧。”
黛辛眉聽到這話,沉吟也覺得有理,略略放下心來往屋中去,想要稍事休息,司徒文正卻緊隨著其後。辛眉惱怒,問:“你卻是何意?難道不懂得回避些嗎?此間有的是屋子,倒不該怕沒處歇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