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之力,不能抗衡這曾經囂張跋扈的大少,卿風到了須彌嶺上,便直奔著目標而去。
蓮心此生最不願到的地方,便是洛城,蓮心此生最不願再見的人,便是卿風。但她聽聞張亭受傷,生死未卜的時候,一切都變得無所畏懼,她還是來了,明知將會麵對侮辱甚至殺戮。看著卿風一點點逼近,蓮心冷笑著,仰起嬌嬈的麵容。這份冷然淡定,更加激起了卿風的滿腔憤怒,曾經在身下承歡的風塵女子,也裝起三貞九烈了,還有比這更加可笑的事情嗎?他的大掌狠狠掄起,攜著呼呼風聲便要落下。
蓮心緊閉著雙眼,安然等待即將到來的痛楚。沒有,睜開眼,張亭正笑著抬手擋在身邊,他的虛弱還未能承受卿風滿含怒火的奮力一擊。因為吃力,張亭麵龐更加慘白,嘴角滲出鮮血。蓮心落淚,問:“你何必呢,你覺得怎樣?”
張亭吃力搖頭,笑道:“我沒事,你若受傷,誰來給大家做好吃的呢?”
卿風原未鼓起勇氣向張亭出手,吞雲殿近年來在江湖上風頭正勁,不過此時歪打正著傷了張亭他卻也沒覺得後悔,反而帶著些得意道:“給爺讓開,爺管教女人呢,不過是爺用過的破鞋,你竟然當成寶貝似的護著,還真是多情。”
張亭恨然道:“說什麼呢?爺給讓開?有本事先將小爺撂倒,找女人晦氣算什麼東西。”
“哈哈!張公子果然英雄豪氣,小女子佩服、佩服。”這聲音清脆動聽,縈繞在張亭夢裏原非一日,此刻響起,倒是讓張亭更覺身在夢裏,對,一定是夢裏,蓮心是夢,山筍冬菇火腿湯是夢,這聲音也是夢,好夢連連,索性再不要醒來吧。
半晌,張亭才敢將視線往聲音來處探尋,一襲紫衣,笑臉盈盈,竟果然是日思夜想的紫陌姑娘。張亭丟開了蓮心,匆忙想要過去,才走了一步,便住了腳,期期艾艾問道:“一別多日,姑娘還好吧?”
紫陌微笑點頭,道:“好著呢,身體好,心情好,看張公子與人打抱不平,更覺快意,早也不曾覺得你如此可愛。”
話語清脆朗利,句句動人心扉,聽著像是誇獎,莫名竟多了幾分酸溜溜的意味。張亭感受到層層漣漪劃過,千般滋味湧上心頭,悵惘望著紫陌,開口不得。
卿風猛然看見眼前多了幾個美人,風流性子又冒出了苗頭,嘿嘿笑道:“張公子豪傑,今日我便饒了蓮心,當是爺送給你了,不必感謝,可也別得隴望蜀,眼前三位美人兒的主意,你還是別算計了。”
梅如雨趕到洛城,直接上了須彌嶺,卿久江謹慎接待,領著她們來看張亭。遠遠望見卿風在胡鬧,卿久江心中一口氣頂上來,幾乎不能說話。紫陌心直口快,遠遠接口,卿久江未及順了胸中的氣血,便見卿風色膽包天往梅如雨等人看來,他橫豎說不出話來,直接衝上前去,狠狠往卿風的麵上甩了兩個清脆的耳光。
卿風見了美人,從來看不見其他,是以竟不知道父親也來到身邊,這兩個耳刮子挨得妥實,嘴唇也被牙齒磕破。他舔了舔滿口的血腥,倉皇而且怨懟,道:“卿風見過父親大人。”
“誰是你的父親?”卿久江冷笑,“誰能生養這樣的‘好’兒子?”
“哦。”卿風也跟著笑了起來,“原來是兒子忘記了,父親早斷絕了咱們的關係。既然如此,您倒是也別動手啊,我願意招惹誰家姑娘,還輪得到稀星門門主費心管教?”
聽了卿風的話,卿久江又氣又急,更加感到麵子上掛不住,不禁怒喝道:“來人!將這個混賬拖下山去,永遠不要讓我看見他,違令者格殺勿論!”
稀星門弟子果然聽命往卿風身旁走去,卿風擺手道:“且慢,爺自個兒會走,不勞諸位大駕。”他整了整衣衫,咽掉了滿口血水,搖搖晃晃衝著山下走去,走了幾步,忽而回頭,怨毒的目光掃向山上眾人,不忘記在卿久江、張亭、蓮心身上略作停留,他冷笑道:“哈哈,爺今日可都記住了。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可別有落在爺手裏的一天。”話語中的寒意,讓眾人在暑熱中也要寒顫卿久江強撐著吼出一句:“滾!”
卿風搖晃著,果然離去不再回頭。
卿風不見蹤影,卿久江卻再也支撐不住,大口吐出鮮血。趕來的韓靖幫他查看,原來卿久江是因為氣極而傷了心脈。練功之人心脈之處最重要,被外力震傷,尚可調養愈合;怒極傷身,卻已然無救,也就是說今後再也不能運功,同被人廢了內力沒有什麼區別,再與人爭鬥便隻剩下了空架子了。
韓靖猶豫好久,實在不忍心告訴卿久江實情,但誰的身子,自己都會十分清楚,卿久江灰白了麵色,雙眼浸透著絕望。想來總是英雄一世,也曾經叱吒江湖,卿久江智勇雙全,何曾真正怕過哪一個?隻沒想到他到頭來卻是斷送在親生兒子手上,何其可悲,何其可歎,何其可笑,可笑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