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王不笨,自然明白。說起來他都大半年沒見過貞兒姊的麵了,太子哥哥沒必要這樣小氣吧!笑一笑,端出老早想好的借口:“這八月正暑的天,我們特地拐一腳過來,就是想著貞兒姊在,肯定做了什麼好吃解渴之物,太子哥哥一定要賞給我們咽咽唾沫,是吧,見淳?”
見淳乖巧點頭,見湜道:“不過我不要喝酸梅湯!別的宮裏都喝的酸梅湯,我都喝膩味了!”德王真怕是酸梅湯,忙道:“貞兒姊做的酸梅湯可跟別人的不一樣。”見湜嘟著嘴。
太子笑:“不是酸梅湯,是冰碗。”所謂冰碗,指用特供宮中解暑的冰塊混著鮮蓮、鮮藕、鮮菱角之類的冰糖水,見湜皺著的眉毛開了,喜滋滋道:“我要吃,貞兒姊姊在哪裏呀?”
太子答:“在偏殿。”又看德王一眼,淡笑:“你帶他們兩個去吧。”兄弟前隙就在這一眼及這一句話中冰消。德王心想太子哥哥不愧是太子哥哥,胸懷大度,心想以後可決不能再做讓他著惱的事兒了,可帶著弟弟們看到那個坐在桌前微微伏肩輕羅素衫的身影時,又忍不住想鬧她一鬧。
示意兩個弟弟噓聲,向阿芬搖手,德王躡步到月昭身後,一下抽掉她手中的細毫筆。月昭嚇一跳,反身,右手卻打到德王腰上,定睛一看,“德王殿下!”
忙起身施禮致歉,德王扶住她,朝弟弟們招手:“莫多禮,我們是來看你的。”見湜見淳姊姊姊姊叫個不停。
小孩子們在,把個沉悶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後驅散走大半,月昭一麵叫阿芬擺果子,一麵道:“殿下們幾時來的?”
德王答:“來了好一晌了。”
月昭笑道:“勞煩還來看我。”
見湜搶道:“我們進來跟姊姊要冰碗吃的!”
一眾皆笑,月昭答:“好好好,我這就去做。”德王拉她,說不急,邊對見湜道:“進殿前告訴你的全忘了?姊姊手才剛好,要體諒,若是麻煩,不吃也沒關係。”見湜哦一聲,有點兒不舍的離開阿芬正擺著各色小點的圓桌,過來把月昭左手抓住:“聽說太子妃嫂嫂打了你的左手,是嗎?”
月昭瞅他那藕樣白、綿樣軟的小手抓著自己的大手,可愛得緊,反手握住搓搓:“早沒事啦,謝謝殿下關心。”
“太子妃嫂嫂怎麼舍得打你呢,你做的東西多好吃呀,打了你誰還做東西給她吃?”
“這可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月昭莞爾,“好了,不說那個,我去給你們端東西過來,嗯?”見湜應好。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佛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德王喃喃念著,卻是剛才月昭伏案抄寫的一段佛經。他抬頭看向月昭:“你怎麼也抄起佛經來了?”
“抄一抄,心裏感覺能寧靜下來似的。”月昭笑笑:“不過抄得不好。”
“每次聽和尚們念經,難道念的都是這個?”德王搖頭:“你懂經裏的意思?”
“佛法高深,哪能說懂。便是懂,也是一知半解,不完全懂。”月昭道:“每個人每一階段去看,大概都是不同的,德王殿下以後就會明白。”
德王撇撇嘴,月昭含笑告退,不多時端了三隻青花瓷碗上來,見湜見淳等不及湊上去看,但見不與常同。冰塊敲成碎塊鋪在碗底,用嫩荷葉一托,上麵除了常見的鮮藕外,還配上了核桃仁、榛子、蜜餞,以及數粒淺黃近白顏色的茨實。紅是紅,白是白,綠是綠,光看著就讓人心暢神怡。
銀勺子每人分了一根,見湜見淳讚不絕口的吃著,鈴蘭端著托盤進來,月昭看看:“怎麼,殿下不吃?”
鈴蘭道:“殿下說吃不下。”
月昭想想,明白了,“他今兒一早就起來去了文華殿,中午又嫌熱沒吃東西,這會兒必是餓了,走,我們回廚房,給他弄點兒鴛鴦饅頭,讓他墊墊肚子。”
“什麼是鴛鴦饅頭?”見湜與見淳把自己的一份吃完,順路把鈴蘭手裏那份也毫不客氣的瓜分了,聽到新鮮名詞,問。
“就是紅糖饅頭跟白饅頭。”月昭答。
“我們也要吃!”德王氣道:“你們兩個,到這兒來連饅頭都不放過?”
“貞兒姊姊的饅頭一定跟別處也不一樣!”兩個小家夥異口同聲答。
月昭笑:“行吧,我多做一籠,不過這個現做要花點兒時間,三位殿下若不耐,不如去前殿等,順路也多跟殿下說說話。”
兄弟們滿口答應,月昭便與阿芬鈴蘭到西邊角的乾清宮專用廚房。這些日子她與這廚房裏的公公們關係打得很是融洽,聽說她要蒸饅頭,沒二話,立刻給她燒柴上籠。
約摸半個時辰過去,熱烘烘的饅頭出爐,帶著麵粉特有的甜香。月昭讓阿芬和鈴蘭各端上一盤送過去,自己招待剛才幫忙燒柴打幫手的幾位公公,然後收拾篾籠擦洗。雖然公公們說可以他們來,但月昭表示可一不可二,不好意思多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