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無比後悔自己把自己的笨哥哥叫到宮裏來,原意隻是要他打探打探朝野上對太子的態度,以及適時為德王造勢,誰料惹出這麼大一個麻煩!太子!她真是小瞧了他!
他們紀家,三代單傳,她隻有這一個哥哥,娶了二三十房小妾,都隻生女兒,如果哥哥一死,他們紀家豈不是再也無後?她入宮那一日就曾發誓,一定要家族榮歸,她自己沒有兒子,享不了兒子的福,但她一定要哥哥留下根苗,而不是三代之下,族譜上再無其名!不動則已,動必封喉。她現在才徹底看清太子多狠的心。
他並不來直接對付她,也許他不屑於同女人鬥,也許他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平日她采取的那些小動作他看在眼裏,一一接受。然後,當他要動手的時候,他就抓住她最最重視的東西動手,微笑的,仿佛毫不費力的,捏碎,踩死,讓她眼睜睜看著,而無能為力。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求陛下,一定要設法救哥哥出來!”她搖著頭:“我要去稟明萬歲,一切都是太子的陰謀,一切都是衝著我來的,太子是故意的!”
“娘娘!”四鬟泛白了臉色,驚恐的抱腰拽手:“娘娘,您冷靜,這種話怎麼可以亂說?”
“放開我,我去找皇上!”奉篁以眼色示意奉簄去關上房門,轉臉,撲通一聲跪下:“娘娘,我求您了!奴婢不忍看娘娘這麼多年辛苦毀於一旦!”紀妃反手甩拉住自己奉笛奉箜各一巴掌:“今日誰攔我,別怪我殺誰!”
奉笛奉箜跪下,紀妃走到奉篁跟前,掐住她脖子:“你還要擋路嗎?”
奉篁閉目:“娘娘要走,請踏奴婢的屍體過去!”
“你!”紀妃氣極:“你真以為本宮不敢殺你?”
“奴婢明白娘娘心中巨慟,可是娘娘,事已至此,外麵人眾口一詞,我們根本辯無可辯。娘娘唯有恢複平日睿智,或許尚能求陛下留下婦孺性命。”
脖子上的鉗製漸漸鬆開。
“你……你是說……沒得救了?我,我哥他……”泣不成聲。奉篁驚訝睜眸。在她印象中,從未曾見剛硬冷悍的娘娘露一絲軟,更何況掉淚。而此刻紀妃隻手遮臉。兩行熱淚,從手指縫隙中,滾滾而下。
紀明被秘密處死,其家眷後來在紀妃的哀哀求勸下,終於從輕發落,除非特赦,恐怕以後紀妃是永遠看不見他們了。由於傷心過度,紀妃大病一場,然而病還未痊愈,宮中卻又傳起另一樁流言來,且傳得有聲有色,似乎不由人不信。仍跟紀妃有關,跟已死的江嬪有關。
說的是江嬪懷孕之時之所以步滑,乃因為有人在暗處設下陷阱,將一盞香油倒在她回房的必經之路上,她經過那裏,一滑,摔得不輕,胎氣自然被震動。而後,香油被很快的秘密的擦拭掉,了無痕跡;那邊,太醫被人收買,開的是落胎之藥,所以不過半夜工夫,江嬪便即香消玉殞,那個不足月的胎兒也跟著他的母親死於非命。
“禦醫已經招了,說是紀妃指使他做的,紀妃說是汙蔑,有人故意要害她,你說,這到底哪頭兒對?”
元兒扶著老娘娘去經室回來,落英殿裏靜悄悄的,和往時各宮妃嬪穿來拜往的情形有如天差之別。
月昭啜著茶,“如今關鍵是倒香油的尚未找到,但有人不是說,那日確實見奉笛在那條路上逗留過,元兒姊你跟奉笛私交如何?”
“你不會叫我去探這個吧?”月昭失笑:“當然,你就問,她也不會說。”
“你相信是紀妃做的?”月昭沉吟不語。隨著時間的流逝,元兒本來輕鬆的神色褪去,蛾眉輕蹙:“貞兒,該不會……”
月昭瞧她越想越岔兒,原不欲多說,現在卻也不得不解釋兩句:“江嬪之死,確實與紀妃脫不了關係,這是我認識的尚藥局的一個女官告訴我的。”
“是她給江嬪送的終。她說她到的時候,已經救不了江嬪了,所以禦醫一定有問題,而慎刑司的杖刑你是知道的,沒幾個人受得了,很少有人撐得住不說實話。”
“那個女官信得過嗎?”
“認識了十來年,為人可靠,絕不是亂攪是非的人。”
“所以你決定為江嬪報仇?”月昭笑笑。
“不對呀,江嬪和你非親非故,而且……”元兒琢磨著,頓住。宮裏混到她們這樣地位的人,遇到天大的事,也學會了不動聲色。有人會說她們冷漠看慣無動於衷,是,可是,解決問題,不是靠表露真性情就能解決問題。同樣,遇到再大的傷心,又何必做出給別人看。莫非,什麼時候,貞兒與江嬪暗地裏惺惺相惜了?
“又想岔啦!”月昭無奈搖頭:“我確實想要對付紀妃,不過主要原因不是因為江嬪,而是薏兒告訴我的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是否記得曾經惹得後宮風波的春宮圖?”
“當然,權妃為此可謂一落千丈。”
“權妃那張圖,是從東宮裏的春風譜上扯去的,先用來打落權妃,再用來牽扯太子……你想想,前後這兩件事,都是誰引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