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夏應著,抬眼看住父親的臉。他黑了,瘦了,老了很多。已有了風燭殘年的樣子。安夏側過臉,悄悄擦掉眼底的淚跡。
“幫我找到趙鳳儀!”他說。安夏兀的皺眉,目光十分不解的看住父親的臉。猶自不可信的追問“找她。”
“不是要找她回來怎麼樣,是找到她。”父親大約覺得有些難堪,突然垂首彎腰劇烈的咳嗽,咳嗽搖撼著他幹瘦的身體,氣都要喘不過來,臉憋成醬紫色。安夏在玻璃的一端慌張起來,帶著泣聲急叫“爸爸,爸爸,”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過一會,他咳嗽平息了,不看女兒的臉,說“如果她將那個孩子生下來了的話,你還有個弟弟或者妹妹在這個世上。”
安夏似沒有聽懂父親的話一樣,瞪大眼睛看住他的臉,牙齒死死的咬住下唇。
她以為父親要她找到趙鳳儀,是因了當年她的背叛……
“當年,不論她做了什麼,無論對錯,都是我虧欠了她。趙鳳儀沒有什麼生存能力,帶著孩子,隻會害了她(他)。我想……”他說到這裏,安夏在電話的一端突然很突兀的“嘿”的一聲笑。
他抬頭看住女兒的臉。她麵頰上依舊掛著淚痕,眼睛卻彎彎如同新月帶著嫣然盛放的笑,似忍不住要笑出聲來的樣子,肩頭隨之輕輕的抖。雙眼凝視著父親。
“爸--”她輕聲叫。
“你是因為這個,才答應見我?????”淒楚的聲音裏帶著沉沉自嘲的笑。
笑哽在喉嚨裏抖起來,話都不連貫了“為了一個背叛過你的女人,為了一個 或者並不存在的,你的孩子??為了當年所謂的虧欠?”
她眉頭輕蹙,“那麼我呢?”她用手指重重戳在自己的胸口上“我呢?你就沒有好奇過,你這個女兒自十四歲你進了監獄之後,是怎麼活到今天的嗎?”
“你有沒有好奇過,她在哪裏躲避風雨,在哪裏謀得一食一縷?”
“你,你,你若不願意,那就算了。”父親說著別過臉去,已做出一個要掛掉電話的動作。
安夏真的又急又氣哭出來。大聲喊了一聲“爸!!我若是死了,今天沒能前來見您,您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點擔心,有那麼一點點好奇??!!”啪的一聲拍上電話,轉身就掩著痛哭失聲的嘴巴衝了出去。
天色暗沉,雪已下了很久沒過腳麵。監獄在遠郊,這裏極少有車輛行人過來,雪地那麼幹淨,沒有一點紮痕。
安夏在雪地裏飛奔著,心疼的彎下腰去。身體裏似有一個張狂的,想要將她心髒擰碎的惡魔。一個人蹲在雪地裏嚎啕大哭起來。這些年一直懷著一個渺茫的期望,讓自己看起來努力、陽光、堅強。
在忍,忍耐一個人的艱辛和孤單,忍耐所有苦痛襲來的無人分擔,忍耐在這倉促的時間裏被迫成長和滄桑。雪徐徐的下,泣聲在無人的四野裏被淡化了,沒有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