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卻下意識的抱住了她,那一刻,內心是前所未有的慌亂,揪成了一團的亂麻。
我看到慕千雁的眼神,冰冷的,沒有恨意,卻越發的嚇人。
她該多恨,掙紮著逃出了煉獄。
而我就好像成了千古的笑話,愛錯一個人那麼多年。
我本來想找到慕千雁,想表示我錯了,想救贖自己,想傾盡一切的彌補。
可是做不到。
我愛錯了人,從此萬劫不複。
原來愛情是沒有緣由的,慕千憐再惡毒再癲狂再不守婦德,我都愛她,憐她,舍不得她。
也許是因為愛了,所以更恨,恨的咬牙切齒,卻又愛的辛苦沉痛。
我費勁心思的折磨她,給她不堪,也給自己不堪,好像這樣就可以得到救贖,得到上蒼的原諒。
可是,若能解脫,何需上蒼?
慕千憐一向是不畏懼男女歡好的,可終究是承受不住了,太屈辱,太痛苦,她也覺得惡心,厭惡,生不如死。
我的目的達到了,可我卻比她難過了千倍萬倍,連走路都是僵直的。
憐兒為此請求了我千遍萬遍,說嫁給我,說遠走高飛,說帶她走,放過她。
事實是,我心動了。
可是下一秒我卻笑了,我好像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跟她說過話,“成親?”
“我南司要取妻,何必取你這樣的?”
“醜女。”
我口吻是陰冷而嘲諷的,那時憐兒慘白的神情和狼狽的模樣就那樣闖進我的眼裏,畢生難忘。
可那一次,慕千憐是真的絕望了。
將憐兒競拍給色老頭的那夜,台下因為她的無禮而一片嘈雜,我站在台後重重紗帳後,吹了許久的骨笛。
那時寒風從大開的門外灌進來,掀起曼曼低垂的紗帳,她蒼白而絕望的神色便那樣直直的闖入了我專注的視線裏,比隔著紗帳的任何時候都清晰,也更絕望。
我心裏閃過了一絲妄想,像帶她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遠走高飛。
就好像憐兒被逼無奈時說得話,我們成親吧。
堂而皇之的在一起,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逢人就說:我們是一對夫妻,她是我的娘子。
而她會幸福的依偎在他的懷裏,嬌笑著介紹:這是我的夫君。
可是,不可能。
夜晚很冷,我依舊穿著那件她少女時親手為我修補過的衣裳,麵無表情的看著絕望掙紮的她一步一步,走進夜晚無盡的深淵裏。
至此,我再也沒見過她。
那竟是我和她漫長糾葛一生的了結,至此,黃泉陌路,各不相幹。
我現在還清晰的記得她看我的眼神,哀求,痛苦,絕望。
她肯定恨慘了我。
可是無法,我們活該受了折磨,無止盡的痛苦下去。
她死了,就那樣悄聲無息的離去,在那冰冷的牢獄裏,一步一步的走進了事先鋪好的黃泉路,我和她,終究是再不得相見。
之後的很多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得,渾渾噩噩恍恍惚惚,卻從來沒有後悔過。
這一生,本以為就這樣過了。
可我看到了殷兒,乖乖小小的,寄養在一個深山的寺廟裏,粗茶淡飯,卻簡單幸福。
“淨心叔叔。”
淩雲峰的山腳下是一片春花爛漫,幾日來一隻住在普通農戶家中的少年不知何時知道了我下了山,拎著一隻熱騰騰的叫花雞等在我回來的路上,津津有味的啃著。
“殷兒。”
我上前拉他,他卻一溜煙兒的跑了,小夥子正直壯年,機靈的很。
“你躲什麼?”我失笑,殷兒生的挺拔俊美,慶幸的是為人正直,就是調皮的很。
男孩子,確實也該調皮。
眼前遞來一碗還有些溫熱的素齋,少年一手啃著雞腿,笑的得意洋洋,“淨心叔叔吃素哦,別來搶。”
“好。”我接過,然後去拎行囊。
回去的路上,殷兒問個不休,提的最多的便是他心心念念的裘妃姐姐。
雖然已經是陳年舊事,可他也該知曉,以後少走了彎路。
而我總想著,當年的慕千雁,但凡有一點真心的對這個在陰謀中孕育的孩子,也是好的。
我承認我終究是自私了。
“姐姐住在這淩雲峰頂?”
“對。”
“我下次能去看她嗎?”
“不行。”
“為什麼?”
……
花開生兩麵,人生佛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