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聽聞大吃一驚,陳家雖不是什麼超然大家族,但卻也人丁興旺,家中直係血親男女老少足足將近0口人,加上門裏門外的旁親,總數直逼百餘人,這樣興旺的一個家族怎麼會在短短十年間就死絕了?
老者看出林淵臉上的疑色,“這陳家都葬在城南口,你若不信看看便知。”
“城南?”林淵聽聞不由疑惑道。
“那陳元好些年前就盤下了城南的一塊地,把自家祖墳都遷過去了。”
林淵聽罷又細問了一下陳家墓地在哪,那老者知無不答,林淵抱拳謝過向城南走去,似乎隱約見聽身後那老者自言自語聲嘀咕道“這段時間怎麼這麼多人來問陳家,莫不是”
後麵的聲音太過微弱林淵聽不真切,隻聽著前半句,莫非還有人來詢問此事?林淵此時心中一直在思考南北地理,將那老者的話記在心頭便不再多想。
起城南,早些年隨著陳家包下了南門外一大片地頭作為祖墳,不少商戶也嗅到了商機,畢竟是大戶人家選的福地,窮苦人家往往寄希望能蹭上大戶人家既然活著的時候沒沾上,死了能跟著沾沾光庇護祖孫也是極好的,正是嗅到了這樣的商機沒出一年城南快出城的口子上便多了不少白事館和義莊,隻是這陳家十年內不是暴斃就是意外,不少人又認為這塊地方是被詛咒的絕地,有點家底的紛紛遷出祖墳回到原處,沒底子的也隻能怪自己命不好,久而久之這裏也就成了城裏出名的亂葬崗。
陳家不是沒想過要遷祖墳,但是隨著家裏人離奇暴亡,黴運也是接踵而來,先是外在生意因為違背大明律被官府徹查,後又因為家人曾在元朝為官受到牽連,一時間家裏內憂外患,元氣大傷,陳家最後的結局也是萬分悲慘,據家裏掌事的陳元最後被逼到變賣宅子的絕路上,隻可惜陳家老宅是出了名的陰宅,加之坊間上一直流傳著誰跟陳家扯上關係就會家破人亡的流言蜚語,宅子價格再低廉也是無人問津,就連官府都怕查封宅邸會觸上黴頭,故而放任不管,任由陳家自我滅亡。
這一路林淵聽到的大抵如此,心中五味具雜,往年一幕幕不停的浮現在眼前,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第一次與陳元相遇的地方,林淵清楚的記得那時官府不願管他們這些北下避難的難民,林淵帶著家族一路碰壁,白日裏要混跡官府、鄉紳、坊間收集信息打點關係,隻有深夜才能憩片刻,壓力之大旁人無從想象,那日林淵又看宅回來,大多賣主聽聞是北下來的難民,要麼將他拒之門外要麼漫要價,林淵隻得悻悻而歸,盤算著再往何處遷移,想到煩心處不由心煩意亂,就近找了間酒館買醉,發泄一下心中的抑鬱。
也就是這裏遇見了陳元,兩人酒過半巡甚是投緣林淵便將平日裏不能與族人的話一股腦都傾訴給了陳元,本就隻想著找個人發泄一下心中不快,誰曾想熱心腸的陳元將林淵的事記在心中,這便有了後來幫助林淵安置家族的後話。
酒館的招牌依舊還是歪歪斜斜,老板重新安放過無數次,但是每次管不了多久招牌不是歪過來就是倒過來,人們因此給老板取了笑名“拐把子”,林淵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進酒館,轉頭去了旁邊一處攤買了二斤燒酒和一隻燒雞,就這麼提著向亂葬崗趕去。
林淵是個聰明人,在聽到城南時心中便大致有了結論,當初他離開陳家時曾再三囑咐陳元切莫貪心,宅邸逆轉本就已經違背周規律,若再得寸進尺,上必有懲罰,陳元將祖墳遷移至城南必然是想再占據一處生財相,保佑家族高官進爵又財源廣進。
但是這世間哪會有這般一舉兩得的好事,有得必有失,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雖然林淵心中對此事已有定論,但是他仍然覺得是自己當初沒有提醒到位,隻告訴了陳元陽宅的遷移方法並沒有提到陰宅如何安置,終究是自己考慮不當,讓陳家落得這般下場,又怪自己當初留給陳元北方老宅地名時,處於保密並沒有太過詳盡,這麼多年陳元的信均是石沉大海,十之八九是這個緣故,如若自己早些收到信件,陳家或許不止於此。
如今陳家早已不複存在,什麼都晚了,林淵本不相信陳家會就此滅族,但是一路所聞皆是陳家無人生還,不由心灰意冷,此間事了定要好好祭拜。
亂葬崗名副其實,到處都是殘碑斷壁,後又有不少因文字獄獲罪或是受前朝牽連被砍頭的人也被官府草草埋在此處,故而看起來更是荒涼與蕭瑟,很多墳都許多年不曾有人祭拜過了,更不要添土修繕,被老鼠毒蟲什麼的拱出了一個個洞,又被大雨衝刷,逐漸露出棺木,有些棺木爛了,陪葬衣物撒得到處都是,附近盡是焦黑的樹幹,扭曲的樹枝卻無一例外地指著滄茫的空看上去格外猙獰,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