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祀房間,平淡和素雅的裝飾。
牧師貝拉恭敬地說,“師父,如您所料,異界者來到葉城,此時正在神廟等候您的祝福。”
大祭祀沒有表現出她的吃驚,相反,她卻關注另外一個問題。她問,“是誰帶他來的?”
貝拉說,“師父,是夕影魔法師。夕影和我是好友,方才她悄悄告訴我,她的‘召喚魔法’強行拘來了這名異界者。”
大祭祀緩慢地跺著步子,“召喚魔法?”她自言自語,她聽說過這種魔法,但已經失傳了,想不到在這個時候重新現世。突然,她的腦中快速地閃過一道靈光,這光貫穿她的大腦,貫穿她的身體,讓她缺氧、窒息又興奮,還恐懼。
“想不到是真的,預言是真的。”猛地,她轉向自己疼愛的徒弟,她的眼光從未有如此嚴厲,貝拉知道這的確是非同小可的事,稍有閃失,恐怕就……她實在不敢去想象那樣的結果。
大祭祀問,“貝拉,你覺得異界者……怎麼樣?”
貝拉知道師父所擔心的是什麼,然而通過剛才的觀察,她已經有了非常肯定的答案。她答道,“此人絕對善良誠實。如果預言不假,那麼他應該就是將給西西裏大陸帶來轉機的人。”
大祭祀的腳步聲在這間封閉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和刺耳,貝拉屏住呼吸,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大祭祀即將作出的決定或許關係到整個西西裏大陸的命運。
大祭祀開口了,她的聲音安寧而帶著些許無奈,“不管怎樣,我要見見這名異界者。你帶他去祈福台,相信有善良女神的指引,我能作出正確的決定。”
貝拉見過了大祭祀,對夕影說,“影,大祭祀已經答應為他祈福,我這就帶他去祈福台,相信善良女神的仁慈會恩澤於他。”
貝拉相信,任何人見到這名異界者都會相信他是善良誠實之輩,所以擅作主張說大祭祀已經答應為他祈福。
夕影莫名的一陣激動,這種異樣的心情讓她自己也非常吃驚。她想到,“我這是怎麼了?”她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這個從她的魔法陣裏蹦出來的人會有怎樣的故事。
貝拉覺察到好友的異樣,輕聲問,“你怎麼拉?”表情甚是關懷。
夕影感激地看了好友一眼,說,“沒事的,你快帶他去吧。”說完示意許三多跟隨貝拉。
祈福台建在神廟正中,露天。此時天空明淨,湛藍色讓人心曠神怡。
大祭祀伏在台上,動也不動,她側著頭,以便耳朵和半邊臉頰貼緊石台。這是信仰善良女神的仆人在祈福前的儀式——放下高貴,拋開尊嚴,伏地聆聽,隻為善良。
貝拉領著許三多來到石階前,石階共九步,她說,“師父,異界者來了。”
大祭祀保持原有的姿勢,聲音低低的,“你下去吧,讓他上來。”
貝拉把許三多領上石台便離開了。許三多根本莫名所以,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知道來這裏幹什麼,不過他早見到一個人趴在地上,而身邊的這位姑娘居然不去攙扶,他想,“這位姑娘舉手之勞卻置之不理,是不對的。”
許三多攙扶起地上的人,這才注意到趴在地上的人是位女性,而且容顏端正神聖,似乎不可褻瀆的安詳,這是長期沐浴在神光下的結果。
他又結結巴巴,“阿姨,你……趴在地上做什麼?你掉什麼東西了,我幫你找。”
雖是簡單的一句花,大祭祀心裏卻有了短暫的計較。大祭祀說,“異界者,你是死而複生?”
許三多想了想,他的眼神遙遠、痛苦,深陷迷惘,既有惱恨,又充滿無限懷戀和不舍,“我已經死了,明明死了,火箭彈穿透我的身體,那種巨痛我記憶猶新,仿佛就在剛才。剛才我還和戰友一起戰鬥,轉眼我就死了。可,可我怎麼又活了,再找不到他們。我找不到,好象是我離開了他們,那我在哪裏。阿姨,你知道我在哪裏?”
大祭祀滿足地點點頭,“異界者,你叫什麼名字?我告訴你,你已經回不去了,永遠也見不到你的戰友的。但是,他們永遠在你心裏,不是嗎?你記得他們,那便是對他們最大的安慰。”
“阿姨,我叫許三多。啊,阿姨,你,你能聽懂我說的話?我太高興了,我和她說話,可她聽不懂。她跟我說話,我也聽不懂。我還以為再也沒有人能聽懂我的話了。我又錯了。你能告訴我我在哪裏嗎?我想他們,我想回去。”
“你回不去了,因為你已經死了,不再屬於那個世界了。”大祭祀不無傷感地說,這句話更讓許三多悲傷。命運啊,總是這樣,讓善良和無辜的人倍受折磨。
“那這裏是地獄嗎?”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們連長,我很佩服他。他說,我聽不懂他說的話,我就是他的地獄。”
大祭祀的腦袋有些拐不過彎了,所以她不再給許三多糾纏下去的機會,她問,“許三多,你善良嗎?”
許三多也許是人生裏頭次思考這個問題,假如他還沒有參軍,他會脫口而出,“我善良啊,善良無比。”可是,那已經不是他了,他學會了殺人的技巧,他用他的手和武器殺死過很多的人,雖然每次任務結束後,他都要為那些死去的靈魂悲傷很久。
雙手沾滿鮮血!
許三多感覺頭很暈,眩暈無比。他的眼前浮動著一個個倒在他的槍口下,他的軍刀下,他的雙手下的亡者,他的胸口鬱積著遠比死亡大得多的痛苦。
“我,不善良,甚至殘忍,甚至血腥。我不想殺人,可是,那是命令,不執行命令我就得離開他們,我……”許三多的眼裏淚水湧動,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內心倍受煎熬。
大祭祀不失時機地撫摩著他的肩膀,安慰說,“孩子,你能為死去的靈魂感到悲傷說明你天性善良。你要知道,當善良遇到惡,總是善良先受傷。我相信你是在保護善良。”
許三多突然抬起頭,雙眼放光,他說,“我聽過這句話。我的隊長告訴我的,他還說,我們是以惡止惡,當我們凶惡,更多的善良被保護。”
大祭祀隻好說,“你的隊長也很善良。他明白這個道理。那麼,孩子,許三多,如果我們需要你,需要你用你的所有手段保護西西裏大陸——也就是你現在身處的這個世界——的時候,你願意背負這個使命嗎?”
許三多想了很久,他再次抬頭時兩眼已是渾濁無光,他說,“我,我不知道。”
他的傻,或者說他的迷茫總是讓人揪心。
大祭祀無奈地歎息,這聲歎息穿越時間的阻隔,在很久以後,當許三多突然想起這聲悠悠歎息的時候,他才明白,大祭祀在此時作出的決定是多麼的智慧和魄力,比戰歌更鼓舞,比英雄更具膽識。可是,她是一位女性。所以她更迷人,更受人們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