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尾聲(3 / 3)

“菊,你在想什麼?”歐夜推了推有些恍惚的他,他這才如夢初醒,賠了個燦爛的笑臉,喃喃說:

“沒什麼,隻是覺得……姚矢仁這家夥,還真厲害啊~”

是他的話讓人覺得他有所留戀了嗎?為什麼馬車裏的歡笑聲突然停止,所有人的視線都朝他射來,那種帶著一絲疑問和心疼的目光,竟令他如坐針氈。

果果那驚人的淚腺似又開始作祟,水汪汪的大眼再度泛濫起來,隻見他噘著小嘴,奶聲奶氣的問:“小菊,你忘不了小仁嗎?他是很好啦,又強,雖然不會武功,但是他好聰明呢,你詐死的那一年,都是他在安慰我們,都是他讓我們把你的軀體留下來,還放在天宮裏,除了我們幾個還有他命令的丫鬟,誰都不可以進去看你,他真的好厲害,可是,他已經有皇後了嘛,還有個皇子呢。”

這種事,不需要再三重複給他聽他也知道。

姚臬隻得歎息一口,搖頭故作鎮定,“你們想多了,我怎麼可能惦記一個屎人,我可是有你們七個人的陪伴呢。對吧?”

一句話便讓六人得已舒心,果果也狠狠的點頭,高興的“恩”著,正要撲進他懷裏,卻是被他輕輕推開。

“可不能光陪你們,杜子騰一人多寂寞。”他嬉笑著,掀開車簾將頭探出馬車,見四周景物已經不再是房屋幢幢,而是回歸自然的平野山川,心境頓時開朗不少。

他將下巴抵在杜子騰肩上,曖昧的吹著他後腦勺的發,低聲問:“累不累,要不要換個人來架車。”

杜子騰騰出一隻手向後攬住他,笑臉一如既往的燦爛美好,“沒事,一個時辰都不到,累什麼?”

“恩。”姚臬乖巧的點點頭,享受似的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正要閉上眼感受風的吹拂,狹隘的道路上,突兀的出現一個老人的身影,那是一個一襲純白衣色,皮膚亦白皙似透明,就連發絲、眉毛、極長的胡子都是叫人驚歎的白色,宛如一個得道高人,更像太上老君,而這樣的一個老人,手中拿著一個旗幡,幡上白底黑字瀟灑揮舞著四個大字――算知天命,老人站在很遠的地方,馬車漸漸靠近,姚臬清楚的看見,老人捋著胡須,眼角的皺紋笑成一朵花,衝著他,切切實實的衝他姚臬,微笑。

“停、停車。”他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讓杜子騰勒緊韁繩,馬車停在了老人身前兩步之距。

眾人探頭以探究竟,而姚臬,迫不及待的下了車走到老人跟前,越是靠近這個老人,他越是感到一種無形的敬畏感壓迫著他,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對這個老人恭敬,於是他頷首,衝老人淺笑著,隨後禮貌的問:“老先生,請問我們是不是見過。”

他確實覺得眼熟,這個老人,這樣獨特的老人,他一定見過,可為什麼記憶裏很難找到那適當的片段來證實?

老人隻看著他笑,皺紋在他臉上仿佛是一種裝飾,越看越覺得滄桑,越滄桑越覺得此人乃高人一枚,不可小覷,更不可侵犯,那雙深邃的瞳孔,鬆弛的眼皮凹陷著,異常有神的目光打在他身上,似審視,似觀摩。

片刻,老人開口,聲音仿若來自遙遠的天邊,飄渺縈繞:“你果真無礙,看來那孩子在努力著。”

“什、什麼?老先生。”姚臬聽得一頭霧水,不禁又問一遍,“我們是不是見過?”

老人點頭:“十七年前,晉陽王府,世子四歲,老夫有幸,算得天命,見得你與皇帝。”

十七年前……

姚臬聽見自己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他頓時醒悟,“原來老先生就是那個算命先生!”

就是那個告訴他――他與姚矢仁吉星相克,見麵必有血光之災,隻得等到弱冠之年,吉星反道而馳,才可化解,但是……

但是?

對,所有人都忘記那番話後還有個重要的“但是”。

“老先生,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無人的路上?”費解,如此高人,在此定有玄機。

果不其然,老人眯笑著,捋胡須的手緩慢下來,“無人即有人,老夫在此遊走,這不就遇見世子你了嗎?世子得以安然無恙,實在美事一樁。”

“老先生,你剛剛說‘那孩子在努力’?是什麼意思?可以告訴我嗎?”天意,這就是天意,他在這裏遇上算命先生,而這老人,一席話下便知,他知道他的種種。

“一年前,星相有變,皇帝找到老夫,隻幾句話便得真意,老夫這把老骨頭,第一次所見如此有慧根之人,便將處理之事告訴皇帝,如今,你得以安然,是他的努力所致。”

“……老先生,對不起,我沒有姚矢仁那麼聰明,我聽不明白。”

“星相有變,言下之意便是你他之間血光重現,見麵不可,肌膚之親更是觸動天怒,惟有移花接木,續後方可保航,之你所見,如今國泰民安,你與他見麵,已無大礙。”

“續……後?”姚臬的桃花眼就這麼一眯,似乎有個答案正在慢慢浮出水麵。

“老夫有生之年可見這般真情,足矣。”老人閉上眼,安詳恬靜。

半晌,姚臬終於明白過來,笑靨,純淨如先生潔白的發,“老先生,我懂了!我懂了,原來,不是他的感情變化,正是因為沒有變,才會生子,才會立後……老先……”

誒?

姚臬一抬頭,老人的身影竟已不見,最後那一聲“足矣”明明如此清晰的縈繞在耳邊,空曠的平野裏,竟沒了這般老人的身影,他有些驚悚的回頭望向圍觀的幾人,隻見男人們與他同樣,目瞪口呆,眼如銅鈴,想來亦是不明所以。

他還沒有問,他需要等待多久,他還沒有問,姚矢仁是不是真的會回到他身邊,他還沒有問,老先生,你說過的但是,是什麼?

可轉眼間,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

無論要等待的時間是一年、十年,或者更久,他都願意等,他相信姚矢仁會回到他身邊,既然一切都得以解答,那麼,那個“但是”,也已不構成所謂的“但是”。

他望向天空,這才發現,原來天空如此之高,如此之廣闊,如此寬宏,容納了天下形形色色眾多的人。

之前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的心,一瞬間化為鏡湖,不再蕩漾牽動他心弦的漣漪,不再勾起一層又一層叫他迷惘的旋渦,原來,當真相水落石出,是這麼舒心的一件事。

片刻,他回頭,大步走向馬車,七隻手忽然伸來,欲要拉他上車,他會心一笑,如花嬌豔,“走吧,去那個屬於我們的極樂世界。”

就在這時,腦海裏一閃而過的聲音,是那飄渺空靈的老先生的聲音――但是,切勿兩情相悅,若是如此,星相複原。

瞧,當你放開心境時,便會自然而然的領悟一切,哪怕是曾遺忘十幾年的一句話。

馬車又一次行駛在道路上,而這一次,車裏的歡樂加倍高漲。

果果嫌棄似的捏著鼻子扇著手,一眼又一眼的瞥仇段,嘴裏不停的念:“仇叔你好煩喔,這麼多油膩的東西你怎麼一直在吃啊,這些東西你是怎麼放在身上的啊?這麼多哦……”

仇段不停的從衣服裏掏出一碟又一碟佳肴遞給在坐的各位,姚臬認得這些菜色,當然就是他早上看見的那一桌子食物,他倒真想看個明白,仇段的衣服裏究竟裝著多少盤。

“恩?這個真不錯,仇段看不出來你這麼厲害?”歐夜嚼著蝦仁,邊匝嘴邊讚美著,這可是由衷的,絕非奉承,這等沒味他晉陽王也是頭一回嚐到,想想今後的餐點都由仇段掌管,不禁感到一陣興奮。

這時,架車的杜子騰忽然掀開車簾,探頭進來問:“姚臬,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快到岔路了,告訴我往哪走。”

姚臬哪顧得了看他,隻管抓過美食塞往嘴裏,笑不曾減去,“路你知道的,去金陵山!”

“誒?……誒?!”

一句話,眾人愕然,手中動作通通僵在半空,惟獨仇段,在僵硬之前,還先塞了顆蝦仁進嘴裏咀嚼。

“誒什麼,去金陵山你們很吃驚嗎?那裏風景好,適合隱居,我問過老爹了,古冥的事一出,那裏鮮少有人會去,想要清靜當然首選,據說還有些山匪的山寨沒清剿掉,正好,俞衍不是帶了萬兩黃金嗎,分給那些山匪,叫他們從良去,瞧瞧,我們隱居前還替天行道一回呢。”

他忙著一口氣解釋完,趁著眾人發愣之際,狠狠的搶了幾道自己特別中意的菜端在懷裏,大口大口的吃著,好不快活。

“啊,小菊你真狡猾,那熊掌我也要嘛……”果果率先反應過來,也不再驚愕,忙上前去搶熊掌。

“話是這麼說,要是山匪不肯從良怎麼辦?”俞賜還是比較正經的,先是問過一個實際的問題,接著才開始進食。

“有黃金還不從?他們傻啊?”仇段不以為然,隻顧吃自己的。

“何況武林十大高手之中有三人在這裏,還怕他們不從?”歐夜優雅的笑了笑,看著姚臬的吃相一臉陶醉。

“三個?我怎麼記得隻有兩個?”姚臬不禁問道。

他印象中,隻有竇侯和杜子騰嘍,哪來的第三個。

“菊,古冥一死,仇段就攀上了第十,你不知道嗎?”歐夜解釋著,姚臬這才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仇段嘖嘖搖頭,“你還真能撿便宜。”

“菊爆,小心我咬你,什麼叫撿便宜,我這叫實力。”

“不肯從良,殺了便是。”本以為會繼續沉默下去的俞衍,突然迸出這樣一句冷血的話,同樣氣質的竇侯倒是讚同的點了點頭。

杜子騰哈笑兩聲,回頭繼續架車,俞賜用手指彈了彈俞衍的額頭,責怪他:“除了殺人,你就不能想點別的?”

“不從就得殺。”俞衍麵無表情的揉著額頭,嘴裏的話依舊如此冷冽。

“哦對了。”姚臬接過仇段遞來的第二盤蝦仁,舔著手指說,“我們就住土匪的山寨怎麼樣,還不用新建,多好。”

“不是吧?你就這麼想跟土匪打交道?”仇段不禁瞪大眼。

“嘿嘿,好,接下來,看看誰能當上土匪頭領,這盤蝦仁誰搶得最多就算贏,開始!”姚臬簡直就是在作弊,蝦仁在他手中,他故意拖了個長音,話說完之前率先抓過一顆往嘴裏塞。

“啊,小菊你太狡猾了……”果果熊撲上前欲搶蝦仁。

“怎麼可能讓你做頭領,呀……我搶!”仇段不甘示弱,說起吃,誰比得過他呢。

“雖然我不適合做領袖,但是,想到能差使仇段,挺有意思,哼,搶蝦仁是嗎?”俞賜突然兩眼放光,犀利如鷹,兩根手指飛速上前,回縮時手裏已然多出兩顆蝦仁,於是塞進嘴裏,接著重複。

竇侯與俞衍默默的掙搶起來,可這越搶,目光越犀利,像足接手任務後的神色,而歐夜,看著眾人的歡樂,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姚臬臉上,隻淡淡笑著,低聲說:“其實我很希望菊能做頭領,不過……好象很好玩,我也來吧。”

於是就見,這光天化日之下,一個笑得咯咯作響,耀眼過陽光的車夫架著豪華的馬車行駛在山間小道上,馬扯中嬉笑、漫罵、責備的聲音此起彼伏,打鬧之聲更是不絕於耳,惟有笑聲不曾消逝……

姚臬笑看六人毫無形象的爭奪一盤蝦仁,隱晦的將身體靠向車門,目光似水柔情。

他想:

幸福是什麼?幸福,就是果果哭,竇侯笑,仇段吃不停,俞賜對俞衍吐槽不斷,杜子騰的笑臉比陽光燦爛,歐夜抱他和他做愛做的事,他們在他身邊,一起生活,一起喜怒哀樂,一起笑看紅塵,一起數夕陽花落……

一起,過一輩子。

還有……

他淺笑著抓起眾人默契的給他留下的最後一顆蝦仁塞進嘴裏,眼一眯,美輪美奐:“我贏了!”

還有什麼?還有就是,姚矢仁撲向他,無賴似的纏著他要親、要抱。

這才是,最完美的幸福。

所以,

姚矢仁,我等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