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經曆這樣的生活,覺得新奇而又溫暖,心靈總算有了點慰藉。
這天早上醒來,聽得零星的鞭炮聲,才知道除夕到了。
過年這兩天,孩子們放假,不念書,她也沒事,隻坐在桌邊,就著火盆發呆。
高四姐是個溫柔的婦人,推門進來,見她無精打采,柔聲道:“妹妹,身子可有不舒服?”
“沒有。最近都很好。”
“嶽大哥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你別擔心,先吃點元宵吧。”
“多謝高四姐。”
從開著的窗戶看去,花溶才發現,竟然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她有些擔憂:“天氣這麼壞,也不知鵬舉他們能不能及時趕回來。”
“能,一定能!我已經吩咐做了年夜飯犒賞大軍。”
花溶歎一聲:“高四姐,我前些日子纏綿病榻,一切都多虧有你。”
“妹妹武能上陣殺敵,文能教書習字,是我等女子比不了的,所以,隻能料理這些後勤事宜。也算為自家的丈夫們多少分擔一點……”
高四姐已經出門吩咐廚房事宜,這一整天,她都和女眷們忙忙碌碌的,將園子收拾一新,張燈結彩。
花溶心想,是為迎接除夕吧。
除夕總要充滿喜慶的。
許多個年頭,她都是獨自一人過除夕,去年,更是在金營裏經曆生死,所以此刻對嶽鵬舉的想念就更是深刻,若能與他共度,又該如何喜悅?
她獨自站在門邊看著飄搖的風雪,到傍晚,還沒有任何人影,漸漸地,就失望了,聞著各種肉食佳肴的香味,卻毫無情思,便又回到屋子裏關了窗戶坐下。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一個滿身風雪的人緊緊摟住:“姐姐,可想死我了……”
她在他的懷裏笑出聲來,許久,才抬起頭,拂拭他身上的風雪,拉著他坐在火盆邊,將他冰涼的手抓著一起放到火邊烤著。
他摟著她輕盈的身子,見她依舊麵色蒼白,有些擔憂:“姐姐,身子好了沒有?”
“好了,都好了。”
本來是沒有什麼精神,但見了他,精神就好了。
她摟住他的脖子:“鵬舉,我一直擔心你,現在終於放心了。”
“放心吧,我們去襄陽,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了。”
“嗯。”
高四姐敲門進來,手裏拿著一套新衣:“我和張弦商議,趁著今夜除夕,不妨把你們的親事辦了……”
花溶麵紅耳赤,這才恍悟,敢情高四姐等今天一直忙碌的不止是因為除夕,更是在替自己和嶽鵬舉準備婚宴。
嶽鵬舉卻是滿麵笑容,顯然,張弦早已征求過他的意見。
他親手接過紅衣,高四姐識趣地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嶽鵬舉柔聲道:“姐姐,我給你換上吧。”
她低低地嗯一聲,任他笨拙地給自己穿上那一身豔紅的新衣,也不知道其他女子成親,是不是由丈夫親自為其披上嫁衣。
大宅裏座無虛席。
鞭炮聲聲,觥籌交錯,所有人等都沉浸在這個除夕和婚禮交織的美好日子裏。大吃大喝,大談大笑。
嶽鵬舉牽著花溶,站在堂中。
張弦做主婚人,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
歡聲笑語響成一團。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最角落裏,一個大漢慢慢從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士兵中間站起來,轉身往外走。
外麵風雪連天,他步履沉重。
冷風讓肩上和腰上的傷口隱隱做疼,一處是在金營救她時被金軍帶刺狼牙棒劃破重傷的,一次是海中抗擊金軍護她被射傷的。
耳膜裏,傳來一陣一陣魔鬼催命一般的聲音“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
……
他捂住耳朵,從懷裏摸出一張發黃的紙,狂笑一聲,手起紙落,寫有兩人名字的庚帖,掉在地上,碎成破片,如漫天發黃的死去的蝴蝶。
“奪妻之恨,奇恥大辱!嶽鵬舉,老子不殺你,誓不為人!”
……
洞房裏,卻是另一番景象。
高四姐和一眾女眷精心布置的房間裏,滿是紅色,喜氣洋洋,床上灑著桂圓、花生、蓮子等物。
嶽鵬舉輕輕拂開滿床的這些東西,挨著花溶坐下,燭光下,但見她滿臉嬌紅,眼神嫵媚,豔麗不可方物。
他心裏一蕩:“姐姐,我真是開心……”
她被他這樣瞧得幾乎要低下頭去,忍不住推他一下:“呆子……”
嶽鵬舉一笑,歡喜地摟住她,帶了流蘇的帳子垂下來,遮住了滿屋子的無邊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