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溯世書(三)(1 / 3)

風君慕和血靈衣相識於五百年前。

天下起始,萬物眹焉。人冥仙妖神魔六界,金木水火土五行,有條不紊,各司其職倒也安好。

血靈衣的母親是一隻獨居在靈山的重明鳥,名喚重華。重華自小便活潑伶俐的性子,喜歡行俠仗義,鏟除妖魔鬼怪,保天下蒼生的平安。但這悠遊閑適的生活,在她遇到一個叫做九嬰的男子後,不複存在。

惠風和暢的清晨,重華追一隻以吸食人類精氣的狐妖,追到了青丘。這狐妖,入了山門,便消失的無蹤無影。重華便隱了身,斂了神力,化作一隻小狐狸,混進青丘。

這時,從另一個方向,追“獵物”追來的九嬰,與重華碰在了一起。九嬰也是隱形,化成一隻小綠蛇,纏繞在樹梢上。九嬰將重華當成了那隻修為還算不錯的小狐妖,便猛地向她撲去。

重華猝不及防被九嬰擊了一掌,忙向青丘之外跑去。九嬰窮追不舍。

直到青丘之外的山林之中,重華才現出人身。隻見她一襲流光溢彩的橙色長裙,在空中翩翩旋轉幾圈之後,才優雅娉婷地落在地麵上。她看向九嬰的時候,九嬰覺得自己的心“咯噔”一下,渾身的氣血往上湧。瘦削清秀的麵容,活潑可愛又不失溫柔嫵媚。尤其那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十分澄澈透亮,似乎要將自己淹沒在她的眼底。

“你是何人?為何追我?”重華的聲音十分純淨無暇,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悅耳動聽的歌聲一樣,敲擊在九嬰的心中。

天地初生之時,陰陽之元氣氤氳交錯,九嬰就是在此時化生而出。天生以水火為利器,在北方凶水一帶,練就妖魔之術法。他才從水中來到陸地不久,卻因追殺一隻妖狐,進入青丘,與重華相遇。

九嬰笑起來的樣子十分邪魅:“原來是重華上神。”

九嬰天生就是張雌雄同體般妖豔的娃娃臉,言行舉止間都散發著可愛天真但又邪魅頑皮的誘惑力。他自出了凶水,便一直穿著紅黑色的道袍,跟他本人高冷狷狂的性子一樣,肆意張揚。他行走在人世間,世人常為其樣貌所傾倒。

重華卻是個反例。她第一次見九嬰,就被他追的滿山跑。水攻倒也罷了,他竟然吐火燒她,可見是個妖魔無疑了。二人在人煙罕至的風竹林中過了幾招,重華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各路神仙口中凶狠至極的妖魔——九嬰。

“你是……九嬰?”重華似乎還有點驚喜,都說九嬰凶悍無比,想不到卻是個有著一張如同稚童的麵容的少年。

“看來,我的名號在外也很響嘛。”九嬰笑道。

“嘁!”重華白了他一眼,又道:“你追那狐妖幹什麼?”

“你追她又幹什麼?”

“狐妖吸人精血修煉,我自然要抓她回去接受懲罰。”

“我也是見她禍亂人間,才追她來著。”九嬰笑道。

“真的?”重華很是狐疑,上下打量九嬰一番道,“我看你是肚子餓了,想要吃肉。我可聽說,惡魔九嬰飯量大得很。”

“飯?”九嬰摸摸肚子,又朝重華笑道,“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嚇跑了我的晚膳,該如何彌補啊?”

“妖也是有生命的,你怎麼能這樣隨意殺伐。餓,餓你去吃草!”

“你聽說過九嬰吃草?”九嬰覺得重華真是個好玩的小上神,“不如,你做飯給我吃?我看凡間都是女子做飯給男子吃。”

“嗬嗬,不好意思,我平日也隻喝瓊露,從不吃飯。當然也不會做飯,你還是讓別的女子給你做飯吃吧。”重華不屑道。

“小重華,你要是不給我做飯吃,我就把你烤了吃。”九嬰道。

重華方才險些被九嬰的真火給燒了羽毛,不禁忙將自己抱住,道:“做就做,做飯有什麼難的!”

重華帶著九嬰回到自己在風竹林中搭建的一座小木屋。

“這風竹林中還有這麼個破屋子!”九嬰調侃道。

“哪裏破了,我覺得挺好的!”重華道。

“這是你做的屋子?”九嬰信口問道。

重華點點頭:“是啊。”

“真像個雞窩。”九嬰道。

“你……”重華被懟的啞口無言,生氣地將兩顆果子扔向九嬰,吼道:“我好歹還有地方住呢,你連個窩都沒有!”

“呃,說的也是!”九嬰走進屋子,東看看西望望,道,“這麼看來,這兒還不錯!不過,沒有灶台你怎麼做飯?”

“灶台?什麼灶台?”重華表示不懂。

“就是……”九嬰頓時不知該如何給重華形容,便看準院子一處小土堆,揮手間往小土堆注入了一些水,然後又施術將水土攪拌成泥漿。然後又伐了一根樹幹,削了幾塊平板,道:“照這樣的板條,再削十二塊。”

“哦。”雖然不知道九嬰要幹什麼,但重華覺得很有趣,便乖乖應了。

沒一會兒,重華就出現在院子裏,將十二塊木板橫在九嬰麵前。

九嬰笑道:“重華上神就是厲害,不僅砍樹砍的這麼快,木板也做的十分條整。”

重華笑道:“你要這個做什麼。”

“你不是不知道灶台是什麼樣子嗎,我照凡人的方式做一個給你看看。”九嬰道。

“可是,我的屋子這麼小,哪裏還放得下一個灶台啊!”重華看著那麼長的木條。

“我把你的房子改大了一些……”

九嬰忙著手下的木工活,重華飛速檢查自己的茅草屋。九嬰看她著急忙慌的身影,笑道:“可是我剛發現,做灶台的確用不了這麼多木板做坯子!”

說話間,重華裏裏外外將她的小木屋查看了一遍,九嬰幾乎將自己的木屋拆了重新蓋了一遍。但確實比自己原來的茅草屋要好了很多。自己睡覺的房間裏,鑿了很漂亮的一個方形的窗戶,從窗外看出去,能看到不遠處的河水和花海。外邊暖暖的陽光投進房間,伴隨著輕柔的微風吹進來,很是愜意。他還在房間放了一個很大的床榻,床榻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菊花紋。

“我隻蓋了一間草屋,就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你蓋了這麼大一個房子,僅是須臾之間。”重華歎道。

“途徑長安時看到過一個院子,大概就是這樣的。”九嬰一邊說話,一邊用火在烤泥土土坯。

“這床……也是你做的?”重華問道。

九嬰沉噤了一會兒道:“那家人屋子的床,睡著挺不錯,我便拿了來。”

“你這是偷!”重華道。

“我給他們留了銀子,所以不算偷。”

“那也是強買強賣。”重華瞪了他一眼,“你蓋個房一會兒就好了,為什麼做個灶台要這麼長時間?”

“再勞煩上神去找口鍋。”九嬰沒接重華的話。

“什麼是鍋?”重華撲閃著大眼睛,問道。

“鍋就是……算了。”九嬰無語,揮袖間又出現一口鍋在灶上。

“又是偷的?”重華道。

“我能看得上用他們的東西,那是他們的福氣,你快點燒火添柴。”九嬰看見屋子裏還有幾隻雞蛋,便進去拿雞蛋。

“你讓我給你燒火?”

“是這個意思。”

“我……我不會。”

“那你看著,這次我教給你,以後每頓飯都是你做。”

“你……你還想在這住多久!吃了這頓飯,就趕緊走,不然我可真的會手下不留情。”重華拿著手中的小樹枝,對九嬰指手畫腳。

“要不,以後我們吃飯前先打一架,誰能連贏對方三招,便算贏,輸的那一個做飯,如何?”九嬰將雞蛋放入鐵鍋清水裏煮。

“讓我答應做飯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來聽聽。”

“此後不許殺生。”

“看心情。”

二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住在了一起。

“今日我出門去,聽見有神仙在論一樁婚事。”九嬰坦然地吃著重華蒸的地瓜,就著炒青菜。

“誰的婚事,我怎麼從未聽說?”重華給自己斟了一杯清露。

“鍾山燭陰之神和小重華。”九嬰道。

“哎,九嬰,你可知‘結婚’是做什麼?”重華問道。

“你這麼想知道,我帶你去人間看看,凡間的人大多是要結婚的。”說著九嬰拉著重華,轉眼間便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他們走到一家包子鋪前,九嬰停了下來,對包子鋪老板道:“來兩個包子。”

九嬰遞給重華,道:“嚐一下,很好吃。”

重華搖搖頭,道:“我隻喝瓊露,從不吃其他東西。”

“罷了。”九嬰倒也不勉強重華,又拿回來自己吃著,“凡人可不比重華上神,不吃食物就會餓死。”

重華是不對食物感興趣,但她對凡間許多的玩意兒很感興趣。她喜歡泥人,喜歡風鈴,喜歡麵具,喜歡風箏和燈籠,還喜歡聽戲,喜歡聽說書,喜歡去青樓看漂亮姑娘。

“你看包子鋪的老板和老板娘,他們就是結了婚,成了一對夫婦。”九嬰邊走邊說。

“那他們每日裏都做什麼呀?”重華問道。

“這個就不清楚了,或許是包包子,賣包子,對了,還有生小孩。一對男女結了婚,就要生小孩。”九嬰道。

“那方才叫他們爹爹娘親的便是他們的小孩?小孩子怎麼都可愛?”重華道,“我也想要個那麼可愛的孩子。”

“除了包包子賣包子,結婚後還能做什麼?”

“能做的事情很多。”九嬰看著重華滿是求知欲的眼睛,忽而神色凝重起來,道,“你閉上眼睛。”

重華乖乖閉上自己的大眼睛。

忽而一個軟軟糯糯的東西,伴隨著一陣香甜之味,貼上自己的唇。重華忽然覺得好好吃,便捧著九嬰的臉,像小孩子一樣,將他的唇吸進嘴裏。

九嬰猛不丁被重華反攻,心上忽然漏掉一拍似的,任由重華調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