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靈衣能感覺到，他聽到風君慕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神一顫。但風君慕很快轉換過來，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你是神，我是魔。”
“不，你是神，我是精。”風君慕道，“我本是一片雪靈，九嬰神尊幫我練就人形，所以，我隻是一片雪花精靈。而你，是九嬰神尊和重華上神之子，是真正的神。”
說著，風君慕將血靈衣帶到了風竹林，他道：“你可還記得那個木屋？”
血靈衣忽然笑道：“仙尊欺我記憶缺失，編這麼一套謊話來——這招安的方式果真新穎。”
“你可知你為何每隔數十年便要經曆脫胎換骨般的苦楚，九嬰神尊說過，你在成年之前，要承受九次冰火加持，才能在每一次成長中，突破自己的極限，練得神力。”風君慕停了那麼一小刻，轉身對血靈衣笑道，“你第一次經曆冰火加持的時候，恰逢神尊去鍾山搶親，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他的孩子，因為神尊說，他小時候也是這般過來的。”
血靈衣覺得自己第一次跟自己的父母這麼近距離，他更願意相信風君慕說的是真的。風君慕見他淡淡飲了一杯茶，又道：“算來，這是靈衣你第八次蛻變了。”
所以，風君慕這個故事講了七次了。
“每次都是你幫我護住靈識？”血靈衣問道。
“你每次的狀況不一樣，我經常也要找很久，才能找到你的靈魄重塑。”
“為何我的肉身總在冥域出現？”
“想必這個原因你是知道的。”
自古以來的偏見，太過根深蒂固，九嬰的後人，從沒有飛升成仙的機會。
“那依你之見，我的記憶什麼時候能完全恢複？”血靈衣問道。
“待你完成九次浴火重生後，你這五百多年的記憶就都會有了。”風君慕道。他靜靜望著白石橋上的血靈衣，不禁歎道：靈衣的大眼睛，越來越像重華上神，而他那張看似永遠也長不大的娃娃臉，卻仍跟九嬰神尊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靈衣，有一言，是重華上神講給神尊聽的。”
“什麼？”
“不要再為她殺戮無休。”
“仙尊此話何意？”
風君慕道：“我一直想問你，既然你已經許多往事都不記得了，甚至我，你都不記得，你為何還記著那句話——誓要誅殺所有神仙。”言語間，難掩一絲失落。
“不知。”隱約間他記得好像是畢璽告訴他的。“我隻記得，五百年前在靈山，打了幾乎半個月的仗，等我醒來的時候，父親和棺槨中的母親都不見了，是犀渠叔叔派來的人，畢璽，將我帶到凶水。這些年，我一直在找……”
這麼一想，好似他都忘了父母長什麼模樣了。
“你何不等到完全恢複記憶了，再作打算，萬一你之後後悔了呢？”
一盞茶落，風君慕血靈穀有陌生人闖入。血靈衣的血引，似乎很是熟悉這裏的環境，一聽見動靜，立馬自動出鞘，飛去穀口。
原來是水碧。
“你來做什麼？”血靈衣神色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不知尊上來此處又有什麼要事，這靈山，與淩天殿可是水火不容的地方。”水碧道。
“他是本宮的朋友。”
僅僅簡單一句話，在血靈衣的心裏卻激起千層浪來：朋友？他也會有朋友嗎？
他隻知道，風君慕是從靈山來的，一開始對他還是有些防備的。這麼些年，他的神經很累，他雖屹立魔界的尊者，卻從來沒有安全感，但從風君慕的身上，他能感受到溫暖。風君慕就像一片淨土，關愛著他，照顧著他，他不想承認，不想承認風君慕是天界的人，不想承認自己心裏很聽他的話。
而風君慕對血靈衣的關愛，從小就存在的。尤其是對現在的血靈衣，他根本沒有辦法阻擋，他的魔氣像一股濃重的欲望吸引著他。
水碧向風君慕行了禮，道：“仙尊要的靈魄，我帶來了。”
風君慕將水碧呈上的靈魄融進護靈珠內，仔細觀察了許久，向來淡然的容顏，忽變得凝重了些。
“神尊……不會再回來了。”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血靈衣說。
風君慕將護靈珠仍給了血靈衣，道：“這是神尊唯一留給你的東西，你好生珍惜。”
血靈衣忽然有些煩躁：“他既然那麼厲害，靈魄又未完全散盡，為何不重新修煉得道？”
“因為重華上神卻是真的不在了。”所以，他沒有了重生的動力。
“原來，仙尊竟是為了魔尊，不惜答應水碧入雪掖宮的要求。”水碧有些微慍，但還是很快又道，“罷了，隻要能陪在您身邊，水碧倒也不在乎。”她自是被父親和哥哥寵大的小公主，卻對風君慕愛的那樣卑微，他的哥哥時常告訴她，雪掖仙尊是整個六界的仙尊，不是屬於哪一個人的。
血靈衣淩厲的眼神瞥了水碧一眼，不知為何，當他聽見風君慕允許妖界所謂的長冥公主入雪掖宮的時候，心中十分不適，竟有一種立刻想掐死水碧的衝動。
風君慕竟然還微微笑道：“血靈穀對公主的修煉大有裨益，希望公主能早日飛仙。”
血靈穀？血靈衣心中更加有怒氣，竟然還讓這女子去血靈穀修煉？自從風君慕將他的靈魄修複，並找到他的肉身後，他已然將無相宮當成他的寢殿，而血靈穀是他專屬的修煉場所。現在，他竟然就這麼讓這個女子輕而易舉地出入血靈穀。血靈衣忿忿不平，盡管他也不知自己這股子醋意從何而來。
三個人就此同住在靈山，一人在雪掖宮，一人在無相宮，一人在血靈穀。風君慕時常在崖上撫琴，水碧侍奉在側，血靈衣則提溜著酒壇子，掩在樹蔭裏。
有時候，血靈衣是在看不過水碧半蹲在琴架旁，盯著風君慕流口水，就會擲出一枚小果子，打在她的頭上，背上，或腰窩裏。然後兩個人你追我趕的打起來。風君慕卻也不阻止，隻笑著繼續撥動琴弦，似乎是為他們的追逐嬉鬧彈奏背景樂。
三個人就這麼鬧著，也十分歡喜。除了血靈衣和水碧忽然而起的硝煙。
直到某一日，血靈衣的兩洞魔王，畢璽和難喬，帶著人上靈山。
“妖神這些時日，總擾淩天殿安寧。”
“妖神而已，你們十二洞法王，聯手也不能趕走水曜嗎？”血靈衣不屑一顧道。
“倒也不是不能……”難喬有些為難，“妖神與暢度之間……”
“原來是暢度的情債。”血靈衣陰冷的笑容有浮現在那張看似清雋無害的臉上。他轉過身，對水碧笑道，“你哥哥眼光還不錯。”
“水曜既是仙尊造出來的妖神，他如今在我淩天殿鬧事，煩請仙尊隨本座走一趟凶水吧。”不容辯駁，血靈衣拉著風君慕的手臂，禦出血引劍，消失在靈山結界之外。水碧自然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