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眼看到念溪的時候,便知曉她和我們,都不一樣,她不是人。
然後我笑了笑,十分熱情地湊了上去,用手搭住了她的肩膀,問她是不是和我一樣是新來的,以後的日子可要好好關照。她笑容燦爛地,衝著我點了點頭。
嗬,她真單純。
這年頭,單純已經是一個十足的貶義詞,如果單純,隻會意味著上當受騙。
不過她告訴我說,她竟然是從死人溝裏走出來的。還言笑晏晏地和我說一些關於死人溝的事情,說他們村十三戶人家都姓念,而且都是從事和死人有關的工作,他們家是專門給死人修補容顏的。她說那些話的時候,非常小心,似乎是在試探我不會因為這個而對她產生疏離。可我又不是那些沒有見過世麵的土鱉,誰沒有和厲鬼打過交道呢?
就好像我不但和厲鬼打交道,除此之外,還和一隻脾氣壞到不行的貔貅相處過。
我的祖上和念溪一樣,是赫赫有名的剃頭匠,到了我祖父的那代,慢慢消失匿跡,不是因為技藝不行,或者人丁稀少等等原因慢慢頹敗。相反是因為它得到了更為長足的發展,登堂入室,進了鬼殿,專門給各種各樣的厲鬼修補容顏。
所以,我有一把,行業內都無比豔羨的剃頭刀。
剃頭刀這東西,最為看重的莫過於輩分。我特別落了一把剃頭刀給念溪,倘若她拿回去給念安看,應該會把他嚇壞吧。隻是念安,他也見了各種各樣的世麵,也不差我這個……
我們分寢室的時候,雖然在一個樓棟一層,但是並沒有挨著在同一個寢室,念溪對此挺失望的,有套拉著腦袋過來找我,還說寢室裏的另外幾個女生並不是很喜歡她,尤其是聽說她從死人溝出來之後,更是一個勁地挖苦,她覺得自己很委屈。
不過一般正常人,都會覺得那個稱呼不讓人舒服吧?
我隻能對念溪說我們不住在一起這事情進行了最為膚淺的安慰。其實在我的心裏,我卻非常喜歡這個安排。因為,距離是隱藏秘密的最好方法,倘若隔得太近的話,稍微不注意,就會被戳破。
更何況,我的每個晚上,都非常精彩,得經常不在學校。
我給厲鬼修補麵容的時候,它們都會非常乖巧的排隊等候,那些在地府各種厲害猙獰的狠角色,到了我這兒,但凡希望可以留張好臉的,都需要對我服服帖帖,否則的話我大可以直接扔了削骨刀不做。
我這聽著挺有脾氣和腔調。但也隻是那麼說說,因為如果對方來頭太大,那除掉妥協之外,我就沒有其他的法子。
就好像,我被一隻貔貅給纏上了。
那年我十五,是我從事給鬼修麵的第七個年頭。因為家裏總是會進進出出各種麵目猙獰的厲鬼,所以貔貅來的時候我並沒有太大的驚訝,隻是覺得它那張臉還算不錯,還需要修補嗎?
因為找上我,修補容顏的厲鬼,他們要麼是腦袋裂開成了兩瓣,要麼就是嘴巴都快要掉下去沒有辦法縫上,總之那叫一個慘烈……
不過也唯獨這樣,家裏人才有出手的必要,我們的存在,也才會有意義。
隻這一次,他們特別叮囑我,讓我一定要好好討好那隻貔貅,讓我千萬不要得罪了它。我在遲疑和拿捏不準的時候,他卻拿出一個非常破碎的娃娃,告訴我要修補的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