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一麵說著話,一麵在樹蔭中看著遠處的永平城。
那麵黃羅大傘被陽光鍍亮著,李自成依舊站在黃羅傘下,目光眺望西羅城的方向。
永平城門裏走出的大順軍馬越來越多,排成四個縱隊,沿著河灘的路向東麵蜿蜒。領頭的那麵大旗上,是一個大大的“劉”字。旗子前麵是一匹烏鴉馬。一個五大三粗的將領起在烏鴉馬上。
“是劉宗敏那個狗日的為先鋒,”吳三桂見了劉宗敏就恨得牙癢癢,他說,“要是把埋伏在山嘴上那門炮突然開火,保證一炮就可以送這個大順二號人物上西天。”
“可不可以傳令吳國貴讓他對著河灘開炮?機會難得。”楊紳聽到吳三桂如此說,把牙齒咬得咯咯響,問了一句。
“不行,”吳三桂竭力壓住自己的怒火,回過頭看著一個傳令兵,“去告訴高副總兵,叫他們的大炮和箭矢在劉宗敏領兵接近後才開火,最好不要讓那個王八蛋逃脫,不讓他回救李自成!”
“是!”那個士兵立即轉身離去。
時間在山下的石河河槽裏向前流淌。河流的這一麵,歡喜山的樹叢被風吹動著,發出嗚嗚的聲音。
大順的軍馬在劉宗敏的帶領下繞過前麵的山嘴,順著石河的流水方向一路盤曲著向東。
永平城門裏還有軍馬在源源不斷地流出。
太陽越升越高,西羅城投下的陰影卻在慢慢縮短。當這個城牆的陰影縮短到不過幾丈遠時,汝侯領兵到了西羅城的西城門外不過裏把路遠的地方。
這時的永平城已經不再有兵馬走出了。最後從城流出的後衛人馬離開了城門一二裏路,城門卻依舊洞開著。
“李自成在搞什麼鬼?他就不怕我們從前麵的山梁下去,突然發起衝鋒,一下子取了永平,斷了劉宗敏歸路嗎?”楊紳問。
“嗯!”吳三桂也有些蹊蹺,“這家夥在搞什麼鬼?不過,突然奪取永平絕非上策。”
大明平西伯把眼睛緊緊盯著永平城,眉頭皺起了一個疙瘩。
“哦,他一定是想等到西羅城那邊打響,再從城裏派出一軍,沿著我們腳下的山梁往上,奪取後麵的城牆後向東攻擊。想得倒是很美,兩路進攻的軍馬相互配合,一左一右,一前一後,亦主亦次,亦虛亦實。哼,”吳三桂扭頭看著楊紳,“上山的路不是一直沿著山脊往上嗎?這一路人馬不會很多。你再領一千軍,到山嘴去通知吳國貴,並與他一同領兵往兩邊的山穀裏撤,千萬不要暴露了。隻等西羅城的炮火響起,永平的敵軍就會出來,你們要等到往山上攻擊的敵人接近了長城,才能推出紅衣大炮,往永平城的發起突然性的進攻。
“可我領了五百軍去時,伯爺這裏不是隻有三千人馬了嗎?”楊紳有些遲疑,“要是賊兵來得多了,伯爺身邊無兵,我怕應付不下來!”
“沒事的,”吳三桂倒是胸有成竹,“這一路上來的是李自成的突擊力量,一定是騎兵,人數也多不了!”
“那好!”楊紳說完,悄悄起身離去。
吳三桂依舊呆在原地,看著呼呼的風在如何蹂躪幾邊的樹林子。樹們嗚嗚地哭泣著,低頭又低頭。
西羅城那邊,劉宗敏坐在他那匹烏鴉馬上。
劉宗敏身後,十幾門大炮被騾馬牽引著,士兵們彎腰扶著炮身,炮身下的鐵輪一路碾壓著河灘上麵的石板路,一路吱吱扭扭。
“沒事的,李自成這樣的部署,他的失敗來得更早!”吳三桂提高了聲音,“快!西羅城那邊的好戲就要開場。你領兵下去時不要走山梁上的路,要從樹林中隱蔽行軍!”
“行,一切都安伯爺吩咐的做!”楊紳起身離開了吳三桂。
吳三桂這才把目光轉向了西羅城。
無極道人和李恒方看著大順軍前鋒接近了西羅,便把身子升向半空,他們要鳥瞰整個戰場的全貌。當然,沒有人能看得見兩個道士的身影——明末清初清初的目光,絕對無法看清楚幾百年後。
西羅城的西城門外,劉宗敏已經在指揮軍隊,開始進攻。
他把十幾門青銅大炮羅列成了一排,填充滿火藥和鐵砂的炮口對準著城門樓上,一句話不說就把大手在空中一揮。
士兵們把燃著的火把湊向青銅炮的屁股。
引線被點著了,吱吱吱,火炮屁股後麵星星點點地跳躍著火苗。
站在城門樓上的高第趕緊叫了一聲:“臥倒——”
轟隆隆,一排烈焰飛向了城樓。
高第所領的守城士兵全都捂著耳朵躲在城垛後邊。他們看著高第站起了身子,才把自己的兩隻手放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