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都錢府。
正值壯年的錢孫立頗感寬慰，因為自被溫慕孺驅逐出朝後，他被青帝厭惡，已是回天乏術，因此在西國黨中也是威望暴跌，但如今有史變通來訪，正是西國黨重新重視他的信號。
“年少有為啊。”錢孫立全不顧惜自己顏麵，大肆拍著史變通的馬屁，“若是左師能複生，見如今的憲王能有今日成就，也必滿意之至。”
史變通微微笑笑，他雖少年成名，有囂張的本錢，但畢竟是大儒弟子，從小戒驕戒躁，又跟隨盧閻王在殺場上親身廝殺，並不像老油條們想得那般容易被言語打動。
“我人微言輕，無關緊要。但昔日孫立先生聞名顯赫，而如今溫慕孺當朝，您卻落難江湖，與廟堂愈行愈遠，竊為先生不值。”史變通歎息，一副為錢孫立考慮的模樣，卻是直白地戳破了他的傷疤。
錢孫立臉容一僵，肅然道：“憲王此言頗有深意，難道是西國黨醞釀已久的倒溫，已有進展了？”
他遠離朝廷久矣，已沒法觸摸到黨爭的脈搏，但卻深知隨著國運飄搖，諸派係的紛爭已是越來越白熱化了。
史變通頷首，淡淡道：“現今能有威望頂替溫慕孺，且會令聖上欣然同意的，唯一人耳。”
錢孫立臉色稍緩，卻緩緩搖搖頭：“周恒通被貶黜後，雖一直在經營人脈，他的門徒張儒者也在為複相奔走，然溫慕孺聖眷濃烈，深知聖上秉性，非是他能夠撼動。隻有天時地利人和協作力，方能扳倒此人。”
史變通的嘴角露出一抹譏誚：“溫慕孺做了一樁蠢事，已是惡了聖上，此番正是千載難逢之機！”
“哦？”錢孫立眉毛一跳，搓搓手指，有些興奮地探尋究竟。
史變通便詳細解釋道：“溫慕孺自作聰明，與聖上提議要封朱毅為秦侯，奈何朱毅狼子野心，誌在自立為王，便斷然拒絕。此舉本就拂了聖上的臉麵，惹得龍顏震怒，後又有朱毅挾北疆蠻族服輸之事，勒索聖上交出複國軍首級，更是讓聖上對朱毅切齒痛恨。之後，溫慕孺竟又諫言，請聖上封王朱毅。”
“封王？”錢孫立嗤笑，“溫慕孺老糊塗了，聖上簡直欲生嚼朱毅之肉，豈會如此低聲下氣？況且，他身為內閣首輔，竟獻媚朱毅，簡直不知死活。看來溫慕孺是老了，該讓位了。”
史變通澀然苦笑：“事情倒不像孫立先生想得那般容易，依我看，在此等國勢危如累卵之時，也唯有封王能打動朱毅了。”
“北疆，北疆蠻族人卷土重來，由攝政王蠻布達禦駕親征，浩浩蕩蕩。八旗鐵騎傾巢而出，威勢煊赫，大破寧錦防線，已有無人可擋之勢。”他將現今對江南保密的軍機說出，不免對國事傾頹頗感焦躁，“現今國內剿匪已到關鍵，隻要再持續一月，必能誅盡皓月叛軍，還天下朗朗乾坤，但……”
史變通頹然長歎：“聖上若不抽調兵力的話，京都危矣，北疆危矣；若是調兵，皓月叛軍又將獲得喘息，他們又能肆虐諸省，瘋狂膨脹自身，恢複元氣。剿匪，抗蠻，我們無法兩全。隻有一法能消弭此事，那便是圍魏救趙之計，若朱毅兵出草原，震懾東北，蠻布達便隻能回軍防禦，無暇南顧。”
錢孫立恍然大悟：“原來溫慕孺是想用封王之名，換朱毅去攻北疆蠻族，給大青帝國贏得時間。但隻是空口噱頭，怕朱毅也沒甚興趣。”
史變通神情複雜：“若能隻用區區薄名，就能換得朱毅相助，對風雨飄搖的大青帝國來說不要太劃算。溫慕孺是佞臣，但他此番，已是全心全意為青帝考慮。封王朱毅，是停止目前拆東牆補西牆，年年剿匪不滅，年年抗蠻不力的唯一途徑。”
“但依照聖上秉性……難。”錢孫立實話實說，同樣歎息：“沒想到無能閣老溫慕孺也願意做一樁實事，隻是未免太蠢。現今要想拯救大廈於將傾，力挽狂瀾，唯有先奪得朝堂話語權，贏得黨爭！”
史變通勉強笑笑，西國黨素來信奉此條，但隨著黨爭愈演愈烈，聖上對西國黨的觀感也越來越差，他對西國群賢能否秉政，著實保留懷疑。
“勿談國事了。”錢孫立看得出來史變通憂心忡忡，心中不免冷笑，西國黨重臣們都未能堪破的事情，他一個初登仕途的毛頭小子瞎操心，未免不自量力了些，於是他便改換話題，“西國黨要得聖眷，就得外聯悍將，劉澤清與左良玉都是上上之選。”
史變通點點頭：“我聽聞在金都城中有一人，其家丁彪悍，能輕易屠殺皓月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