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3 / 3)

高大喜回頭瞧了小穎一眼,他第一次發覺女兒這麼尖刻,似乎覺得無言以對,還是說了一句:“小穎,你媽媽說得對,不要那麼尖刻。”

“小穎,”薑苗苗見小穎又要說什麼,忙搶話,“你提議來野遊,淨找些尖銳的話題,我看,比在辦公室坐著開討論會還累腦筋,咱們隻是遊玩,尋求快樂,誰也不許再提這類話題好不好?”

小穎笑笑:“媽,你也沒少提呀,一會兒轉包土地,一會兒經濟規律的。”

三人都笑了。

再往山頂攀登,是一條自然踏出的山石路。為了保持烈士陵園裏的自然風貌,場裏曾發過通知,不準毀小路兩邊的樹,不準在安葬死者時砍墓穴周圍的樹,確屬必要時,砍幾棵需經批準,還要再栽幾棵,所以,一座不大的小虎頭山,春夏鬱鬱蔥蔥,秋日枝幹茂密,仍保持著一些原始的風貌。小路兩旁枝葉相搭,向上攀去必須時而手撩,時而彎腰,時而躲閃。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打頭的高大喜停住了,反轉身喘口粗氣,指指左側一座墳墓說:“小穎,這就是席皮的墓。”

“我知道,在小學、中學念書的時候,每年清明節,老師都領著我們來掃墓,”小穎也喘口氣,回答說,“聽說賈場長每年都自己來獻花。”

薑苗苗說:“小穎,席皮是十萬複轉官兵開進北大荒後犧牲的第一個北大荒人,他的事跡實在是太感人了,可以說是驚天地,泣鬼神,你所知道的,不過是一點點。現在想來,他有一點很有意思,那就是在愛情上,喜歡誰,就窮追到底……”

“不說那些了,”高大喜向著席皮的墓碑說,“小穎,還有你媽媽,來,咱們給席皮鞠三個躬!”

三人站成橫排,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高大喜打頭繼續前進,路過上海八名女知青袁喜娣、藍蔚蔚等的墓碑時,薑苗苗又提議共同鞠了三個躬。按照小穎的提議,一家三口本來是要消遣式地來一次野遊,誰知道一會兒轉包,一會兒議論王繼善……誰的思想也沒得到鬆弛。不知是誰說過,隻要成了北大荒人,從踏上這片土地,不論是奉獻體力,還是奉獻智慧,都不會有輕鬆的時候--這就叫北大荒情結。

啊,這就是北大荒人!

他們到了山巔,都氣喘籲籲了,歇了一會兒,小穎指指兩棵碗口粗的傘狀鬆樹說:“爸,快和媽站好,我給你倆留個紀念,太陽落山光線就不好了。”

高大喜和薑苗苗站好,小穎“哢嚓”拍了一張,怕不理想,又拍了一張。

“爸,媽……”小穎指著西天欲墜的太陽說,“快看,太陽底下那片五花山多美!”

“小穎,”薑苗苗沒有去看,指著鬆樹說,“這是我和你爸爸結婚那天跑到山上來栽的。我倆那時候就不小了,你現在比我倆那時候還大。我讓你爸爸把你接回來,就是要好好和你商量商量你的終身大事。你說說,到底想找個什麼條件的……”

小穎見媽媽急成那個樣子,笑笑說:“媽,為我這事兒你別那麼累好不好?俗話不是說嘛,沒有嫁不出的姑娘,隻有打光棍的漢子,還是緣分不到,緣分一到,喜事自然成。”

“小穎,你不要和我貧嘴,”薑苗苗對小穎一番耍乖不但聽不進去,反而感到很難受,板著臉說,“好,你說不讓我操心,至此,我就再也不問了,也不說了!”她說完邁開步子朝山下走去。

小穎看出,媽媽是真的生氣了。

“小穎,”高大喜拽一下小穎說,“快,你媽媽生氣了,快去和她解釋解釋,好好和她說說你的想法。”說來,別看那天和賈述生那麼說了,隻要一提起這事兒,他心裏還是火燒似的。

小穎邊追邊喊:“媽,媽,等等,等等呀,等回家咱們邊包餃子,我邊好好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