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說我不讚同,那也是少數,”馬春霞聽著,回顧著連喜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勸嘉嘉,“我說嘉嘉,讓我說,連喜有了這事兒,十有八九是一時糊塗,有老婆有孩子有事業的,他不考慮呀!我想,連喜還不是那種糊塗人,一時糊塗,會很快開竅的。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你想個辦法,好好教訓教訓他,開導開導他,他隻要悔過自新,你就別那麼咬死理不饒人……”馬春霞知道嘉嘉溫和的背後藏著強牛一樣的悶脾氣,要是爆發起來,也是韁繩拴不住的。
“反正,我是不能輕饒他們,”嘉嘉咬著牙說,“媽,你看著吧。”
“嘉嘉,”馬春霞說,“這事兒,不管有還是沒有,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別像稻殼場那次,最後還是你被動。”她一看到照片,心裏就開始翻騰,眼下又煩亂起來,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她和賈述生一樣,喜歡連喜,隻不過是埋在心裏,在這張照片麵前她束手無策了,怎麼也找不到適當有力的話勸嘉嘉冷靜下來,隻好說:“嘉嘉,不管怎麼樣,你爸爸是場長啊……”
“媽,”嘉嘉更來勁了,“我爸爸是場長,他還敢這麼欺負我呢!你想吧,我爸要是老百姓,他們又該怎麼樣?”她說著一頭趴在床上又嗚嗚哭起來。
小樺在床邊上先是瞪大眼睛聽著,怎麼也弄不懂這是怎麼回事兒,見媽媽哭,又哭了起來。
“乖孩子,不哭,來,姥姥抱著,”馬春霞抱起小樺。對嘉嘉說,“嘉嘉,把這事兒和你爸爸說說,看他有什麼意見?”
嘉嘉一下子坐起來,賭氣地說:“不和他說,上回和連喜吵鬧那事兒,爸爸說我什麼小心眼兒,疑心大,辦事兒毛毛愣愣,連喜、小穎簡直好得都成了一朵鮮花兒了。等我讓連喜和小穎服了,在事實麵前低頭,看我爸爸還說什麼!他就是相信人家,不相信自己家的人!”她停停又說,“媽,你不準告訴爸爸。”
馬春霞見嘉嘉氣成這個樣子,又氣又心疼,說:“那,你可要慎重呀。”
“媽,你幫我帶一宿小樺吧,”嘉嘉從床上坐起來,“你說得對,是要慎重,鬧大了對我爸爸影響也不好。再說,還有孩子呢,弄得滿城風雨,他爸爸作風不正,長大了也不好做人。我先看看連喜什麼態度,他要是承認了,改了,保證不再和小穎勾搭了,我就饒他這一回,也好好教訓教訓小穎這個光棍兒瓢子!”
“行,”馬春霞說,“你去吧,有什麼事兒給我來電話。”
嘉嘉走出門口,聽見小樺在屋裏媽媽媽媽的哭喊,心一橫,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嘉嘉回到家,一開門,見地上有連喜的鞋,就知道連喜回來了。她脫掉上衣掛在衣架上,倒杯開水往沙發上一坐,慢慢喝著冷靜自己,掂量著打好的腹稿,怎樣引起話題,怎麼能把連喜一下子拍住,讓他立馬驚惶失措、承認錯誤。她自從發現這一“鐵證”之後,就不打算用一些女人的常規打法--糾集親朋好友,大打出手,教訓女方,要不抓個滿臉血花,要不打個鼻青臉腫,撕個褲破衣碎,直至低頭認罪、下跪求饒,立下誓言再不偷人家的男人,方才罷休。她不想這樣,那是素質低的人幹的事情,自己也想了,籌劃這種鬧劇顯得粗陋,上次打鬧那一次讓爸爸狠狠批評了一頓,細一想,可也是,兩人在半夜裏到廠牆外黑咕隆咚的地方竊竊私語,盡管像禿腦瓜上的虱子是明擺著的事兒,那樣情理難容,但,畢竟沒有抓住人家的證據。要論,連喜和小穎都該算是高智商的人,在沒有證據的把戲麵前,恐怕自己一個腦袋是玩不過他們那兩個腦袋的。這回,在證據麵前,怎麼樣才能有理、有利、有節地出擊呢?她在腦子裏反複考慮了幾個來回,該怎麼人手去治他們。應該說,如果他們兩人成奸,或者說要策劃慢慢甩掉自己,應該是小穎是主動的,當然,連喜也有不可逃脫的責任,應該直接奔小穎去要口供,至於連喜,找時間堵在家裏從容談判,且有足夠的時間較量。她咂著水,越想越覺得這次不能像上次那樣毛草了,反而不能自圓其場,隻能憋氣說不出。她想到這裏,放下水杯,掏出鑰匙反鎖上門。
臥室裏閉著燈,傳著輕輕的鼾聲,其實,連喜並沒有睡著。下班前,他去辦公室的時候,發現抽屜有人翻過,而且丟了和小穎的合照,心裏就想到了嘉嘉來過,一問公務員,果然如此。預計著今晚要發生一場“戰爭”,一聽門響,立即閉了燈,還裝作打鼾,探察一下嘉嘉要怎樣打這場“戰爭”。從發生上次那場“戰爭”,他萬萬想不到一貫溫文雅靜的嘉嘉竟這樣潑野,野得在自己眼前成了另一個人,使他懊喪,使他一直覺得心裏憋著一口悶氣呼不出來。回家後解釋了幾次,嘉嘉仍是耿耿於懷,自己也隻有冷漠。他聽見門響,又傳來倒水聲,尤其是沒帶回小樺,斷定是去老丈人家把小樺放在那裏了,腦裏閃出了第一個信號:嘉嘉在打掃戰場,很可能老丈人沒在家,嘉嘉把證據給老丈母娘一看,憑老丈母娘的心態會很快和嘉嘉合在一起。那是個純樸、善良,腦子裏遇事轉彎不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