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喜參加完黨委會回到大米加工廠小辦公樓,拿出鑰匙剛一開門,對麵辦公室裏的李開夫聽到了響聲,急忙走上前問:“連喜,怎麼樣?我入黨的事兒黨委會通過了沒有?”
“沒有。”連喜搖搖頭,“我犯點自由主義吧!劉大場長極力反對,薑書記又太軟。要是還是賈場長,管他劉風耀怎麼反對,認準的事兒也就一錘敲定了。”他說完,覺得口氣重了一點兒,對薑苗苗埋怨得有點兒過分,緩和一下口氣說,“薑書記見意見不一致就緩和了,可也對,你一個人人黨其實沒啥,這拋出個大課題:民營企業者可不可以入黨。”
“你連喜雖說是過去入的黨,現在不也在這民營企業裏幹了嗎?!不但幹,而且還當了領導!”李開夫沒好氣地說,“不光這樣,還在我這企業裏成立了黨總支。別的道理我不會講,過去入了黨進來,和現在在這裏入黨繼續幹,有什麼區別?!這不是你們場黨委定的嗎?這事兒怎麼就不能定呢?”
“可也是呀,”連喜說,“我們的生活實踐裏不是已經成事實了嗎,共產黨員不是已經成了民營企業的領導了嗎?這和民營企業主再入黨幾乎是一碼事嘛!劉場長講得那麼嚇人,什麼‘和平演變’、什麼‘黨的性質蛻變’,讓人一聽真是毛骨悚然!”
“豈有此理!”李開夫達到了氣急敗壞的地步,“我這樣的人入黨,就‘和平演變’了?!”他停停激憤地說,“要說演變可也是,那就是使處於窘境的國有企業職工從群訪群鬧演變得平穩了。賈場長說過,我們安排五百多光榮農場的下崗職工,是過渡性就業,我同意了;借款給光榮農場,我同意了!怎麼了?”
“就是嘛!”連喜喘口粗氣又籲出來說,“現在的民營企業者,這不都是在黨的領導下,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做貢獻嗎?還拿階級鬥爭年代的棍子來打人……”
李開夫接話說:“劉場長來上任那天那幾句發言,我就聽著不對味兒,陳大遠走了,又留下這麼個影子在咱們這裏晃。”他說著目光直逼連喜,“咱們到局裏去找賈書記,要求要求,趕快把這塊臭肉調走!”
“董事長,”連喜說,“我早就想到局裏找賈書記談談了,也想找薑書記談談。可有嘉嘉這事兒整的,我一想到見他倆,頭就發大,邁不動步,也不知道見了第一句該說啥!”
“唉……”李開夫一聽,也有點兒犯愁,“你這個人說聰明會來事兒,比誰都精靈;說糊塗,臉上那抹不開的肉誰也弄不開。我在賈書記麵前探討幾次了,他對嘉嘉給小穎毀容的事兒,也很氣憤,場公安局不敢處理,賈書記不發話,能處理嘉嘉嗎?我去看時,馬春霞也哭得淚人兒似的,希望你快搬回家去,別在辦公室裏住了,可是,你就是不聽!”
“我可能是任性了一些,”連喜一說起這個話題就怒氣衝衝,“我萬萬沒想到,嘉嘉……我愛的人,能幹出這種蠢事兒來,搞得滿城風雨,弄得我不清不渾,像我和小穎怎麼了似的,你知道不?那些日子我簡直抬不起頭來!”
“知道,知道……”李開夫說,“那難堪的日子不是過去了嘛!是,不少人都以為你喜新厭舊,要甩嘉嘉,輿論也確實很大,漸漸的,這種輿論在一點一點地縮小。我看,現在幾乎沒了,不少人都了解真相了,連賈書記都不相信。馬春霞開始有點兒信,後來也不信了……我說連喜,有賈書記、高大喜、薑苗苗這麼維護著,好在小穎還很通情達理,基本能安下心來搞科研了。她又給你表示過死不嫁人,你還能甩掉嘉嘉娶她?不可能吧!再說,嘉嘉也表示了,聽說也很後悔,該回去住就回去吧……”
連喜往沙發靠背上一靠,閉上了眼睛,直喘粗氣。
“連喜,”李開夫說,“一晃這麼長時間了,你這勁兒也別得差不多了,聽我的話快回去,然後我去找賈局長。”他見連喜還是不吱聲,激昂地說:“連喜,我的連喜呀,賈書記是咱們的老場長,有些事情還要他幫助,你總不想和他見麵怎麼行啊?!還有薑書記,我看沒什麼尷尬的,她也不相信你和小穎怎麼的。我知道,小穎出了這事兒,簡直比切她的肺管子、紮她的心尖還難受,那些天,她白天工作,晚上在醫院守著小穎,一沒人了就哭,現在也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