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陳公子覺得他心裏對袁先生的恨已經超越了對李二蘇染夫妻的。他真恨不得當場就咬死這個牙尖嘴利的家夥!
哼,不就是個多年的老秀才嗎?比他年紀大上這麼多歲,卻一點上進心都沒有,一年到頭就知道待在吳山村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教書,那看來他也就這點本事了。不然,但凡有點真本事的人,誰會不抓緊機會去考個舉人、然後再借機青雲直上,最好接著去考進士做官?既然他一直沒去,那就說明他膽怯了,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
所以,如今當著自己這個準舉人的麵,他也就隻能耍耍嘴皮子功夫了。陳公子心裏暗想著,這才覺得氣順了點,也不由自主的高昂起胸脯。
他卻忘了,袁先生可是已經教出來兩個秀才了!他才來吳山村多長時間,就能有這樣的成就,這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不然,四周圍的人們也不至於爭著搶著要把孩子給送到他們私塾裏來。甚至,因為年前那件事開始打退堂鼓的學生父母們也在這些日子又提著厚禮找上門來,口口聲聲說什麼大年初一那天家裏太忙,他們沒來得及來給先生拜年,現在補上。
如果不是袁先生的學問真的紮實,這些父母至於這麼舔著臉找上門來嗎?
當然了,袁先生的這點小本事陳公子並不看在眼裏。好歹他的先生這些年教出來的秀才可有五六個哩!雖說他的先生已經五六十歲了,教書也已經教了將近三十年。
這樣在心裏把袁先生給罵了一通,心裏覺得舒服多了,陳公子才轉身帶著他們從後門出去。
蘇染他們這才發現,原來在耳房裏頭,除了和大堂連著的那扇大門外,竟然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還有一扇小門。推開小門,就走到了衙門後院。陳老爺早已經等在那裏了。
前頭大堂門口,王氏母女淒厲的哭嚎聲還源源不斷的往後頭傳過來,陳老爺卻已經揚起笑臉,樂嗬嗬的過來和袁先生見禮,然後他再衝李二蘇染兩個抱拳拱手:“李二兄弟,好久不見了!年前那事是我一時疏忽,聽信了別人的鬼話,才害得你蒙受了那麼一場不白之冤。還好有徐公子及時出麵幫你正名,如今你可算是洗脫了身上的冤屈可以重新做人了!這裏頭,我犯的錯誤可是不小。如今對不住這簡單三個字肯定不夠,今天就由我做東,來擺上一桌酒席給你們賠罪,也當是給你們壓驚了!”
李二板著臉,靜靜看著他沒說話。袁先生就代他開口:“陳老爺您能勇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而且還能及時改正,這可真是一個極為難得的品質。就衝著這一點,這頓賠罪的酒我們也必須去喝了!”
他的話立意在了‘賠罪’這兩個字上,陳老爺當然也聽明白了。他的嘴角也禁不住抽了抽,就連忙轉過頭:“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咱們走吧!現在情況特殊,還得委屈你們走走後門,你們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沒事沒事。陳老爺您身為一鎮的裏長,您都能大大方方的在後門這裏自由出入,和您比起來,我們這點委屈算什麼?”袁先生連忙擺手。
這話聽起來似乎是挺大方不羈的,可為什麼他聽在耳朵裏,又覺得味道怪怪的?似乎是在嘲笑他一個裏長,卻一天到晚都想著走後門一般?
陳老爺皺皺眉,心裏對袁先生也很不喜歡了。
不過,現在的他卻依然滿臉含笑,仿佛什麼弦外之音都沒有聽出來,就轉身帶著他們一起從小門出去了。
到了衙門後頭,早已經有馬車候在那裏。兩輛馬車,正好把他們給分兩批裝上。
袁先生一見,他又滿臉堆笑:“陳老爺您真是太客氣了!今天幫我兄弟翻案,又請我們吃飯,現在竟然還派車來接我們!您可真是太熱情了,叫我們都快無所適從了!”
嘴上說著無所適從,他的雙腳卻已經主動朝前頭的馬車那邊走了過去。一腳踏上馬車,他才像是響起什麼似的回過頭:“全哥兒,你還愣在那幹什麼?快來啊!”
全哥兒抬腳往前走了一步,卻還不放心的看看蘇染他們。“先生,姐姐他們……”
“哎,你這孩子腦子裏都在想什麼呢?現在可是在外頭,不是在咱們村子裏的家裏!如今陳老爺做東,請咱們吃飯,他是什麼身份?陳公子是什麼身份?咱們家裏,也就咱們兩個秀才能有資格和他們同坐一車了。不然,叫你姐姐姐夫和陳老爺他們坐在一起,那是對陳老爺的侮辱!”袁先生一本正經的教訓他,隨即才轉身對陳老爺微微一笑,“陳老爺,您說我說得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