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悔意的，我的悔不在於沒有為皇位不擇手段，而是在於太過輕信於人，懦弱無能，優柔寡斷，步步退讓，最終連累了身邊所有人。
秦天搖了搖頭，深深地看著我：“旭兒，有些事情，是容不得人後悔的，若能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樣做，我還是會爭，會搶，會算計，隻是……”
他說到這裏，就住了口，隻是目光灼灼地望著我。
我下意識接口：“隻是什麼？”
“隻是我若早知道賭坊中的女子就是你，我定然會不擇手段殺了你，如此，我今日也不會以慘敗收場。”他的聲音微冷，眸光淩銳，臉色暗沉，仿佛對我凝聚了刻骨的恨意。
他是該恨我的，畢竟，秦騰能夠如此輕易地鏟除他，我功不可沒。
秦騰必然是知道秦天暗害他的種種舉動的，可他沒有證據，否則也輪不到我出手了，若沒有我橫插一杠，秦天有皇後相助，最終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我唯一後悔的，就是不該太過憐惜你，若我在婚禮那日，一並連你腹中的孽種除去，推到二哥餘dang頭上，隻怕就不是今日這般光景了。”秦天長歎一聲，“成王敗寇，我認了，隻是……”
又是一個“隻是”，秦天照例停住了這句話，深深地望著我。
那眼神讓我止不住膽寒，仿佛要將我刻進瞳孔中，帶進墳墓裏一般。
“隻是，九弟，你錯就錯在，對我下手了，卻沒徹底弄死我！”秦騰的聲音在門檻處響起，他的身上不再是溫潤之氣，取而代之的是如出鞘利劍一般的鋒芒。
我抬眼去看秦騰，初升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為他渾身上下籠上一層金紅的光芒，他的眉目籠在暗影裏，瞧不太清楚，隻依稀能見眼中含著勝券在握、誌得意滿的神光。
我揮了揮手，淡淡道：“此間事了，我也是時候告辭了，騰王爺，後會無期了。”
我曾經想親手殺了秦天，可如今，看著他失去了一切，預料到他會有無比淒慘的下場之後，我突然沒了那般計較的心態，他愛怎樣，就怎樣吧！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安安心心地產下孩兒，我要找到蘭舟，我要回江州老家認祖歸宗。
一樁樁，一件件，哪一樣都比秦天重要。
我曾以為我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事實證明，很多時候我也可以很無情。
比如對燕驚鴻，至今我都不覺得奪了他的江山有什麼不對的。
再比如對秦天。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與我同生共死的阿天了，他不值得我再為他多花費半分心力。
秦騰倚著門框，雙手抄在胸前，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微帶嘲諷的笑意，道：“名動四國的廢物太子，果真名不虛傳，雲旭不愧是雲旭，即便不是太子了，依然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我冷冷地瞥他一眼，戲做到這個份兒上，可以收尾了。
秦天本非善類，秦騰又能好到哪兒去？甚至，像我們這樣的人，哦，不對，應該說像他們這樣的人，又有哪一個是好東西？
我懶懶地躺回貴妃榻上，伸手掠掠鬢角，淡笑道：“騰王爺說笑了，雲旭已死，在你麵前的隻不過是一個尋夫心切的孕婦，騰王爺天縱英明，想來不屑於與一個懦弱無能的孕婦為難吧？”
秦騰笑著衝我眨了眨眼睛：“你猜。”
我猜你大爺啊！
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涼涼道：“人你快些帶走，我瞧著煩得慌。這裏沒我什麼事了，我也該走了。哦，對了，我的人呢？什麼時候給我送回來？”
秦騰笑笑，雙掌輕擊，便有兩個黑衣侍衛押著宋岩走了過來。秦騰一擺手，那兩人就放人了，將宋岩狠狠往前一推，推得他險些跌倒在地。
見到宋岩，秦天又是好一陣咬牙切齒，我估摸著他多半猜到了有人出賣他，但未必想得到會是宋岩，見到人的那一刻，他眼裏的怒火差一點將眼珠子炸了。
宋岩不敢跟秦天對視，垂著頭走到我身後站著，低低道：“多謝夫人。”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最後看了秦天一眼。
卻見秦天的臉色已經恢複了平靜，長長地歎了一聲，驀地目光灼灼地直視著我，幽幽道：“旭兒，我錯就錯在，不該對你動了真心。”
對於秦天的話，我隻能嗬嗬了，真心？他有心嗎？我掏心掏肺地對他，不遠萬裏來提醒他別稀裏糊塗被人害了，卻是從一開始就掉進了他的圈套，他居然還有臉跟我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