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福安回來了,齊婉婉挺著老腰出來瞧熱鬧,之前福安把她整的灰頭土臉,許久不敢出門應酬,今天她必要一雪前恥。
恰好,她在廊亭遇到了久別重逢的主仆三人。
齊婉婉趾高氣揚地扭到福安麵前。今個,她要好好唱一出,痛打落水狗。清了清嗓子,她將準備了一晚上,完美無缺的奚落不帶停歇地脫口而出,齊婉婉覺得她平時聽到貴夫人們的追捧都沒這回有麵子。
可是,她沒能看到意料中的痛哭流涕。福安反倒是氣定神閑地提醒她牙齒縫上有菜葉。齊婉婉的好心情瞬間從高空跌落,摔得個粉碎。她躊躇滿誌地趕過來嘲笑福安的時候肯定沒料到自己會落得個狼狽而逃的下場。
見福安不落下風,原本有些擔心的瑾一和無雙也放下心來,她家主子即便沒有楊家嫡親孫女這重身份,也不是旁人能輕易奚落去的,主子這麼霸氣十足,身為貼身婢子,她們與有榮焉。
一路上舟車勞頓,再加上心情緊張,她又吐過好幾次。總覺得身上有股揮之不去的酸臭味,梳洗換衣後,福安覺得鼻子都輕鬆了。她回到正廳就覺得裏頭的氛圍有些奇怪,絕對不是她敏感,是真的奇怪。
福安抬眼看了一眼最正常的賀臨春,衝他使了個眼色。
可人家覺得自己是在對她放電,立刻送個個秋波回應她。暗送個鬼啦,她隻是想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可是,在場的人一致否認,沒有任何情況,一致將責任推到孕婦多疑。
福安的視線從各人臉上紛紛掠過,最後落到雙眼通紅的古承山身上。這是哭過了?他一大老爺們好端端地哭個什麼勁。
古承山抖著聲不承認,最後竟然雙手捧臉地背過身去,還是楊澈拉著他去角落裏嘀咕了幾句,一個錚錚鐵漢子一會點頭一會搖頭,緩了一會兒,古承山的眼睛更紅了,淚眼汪汪地的小鹿眼配上他粗獷的外形,而那雙小鹿汪汪的紅眼睛如影隨形地黏在她的身上。
福安疑惑地撇頭去看賀臨春。
“古將軍得了眼疾。”賀臨春摟過福安往外走,“別看古將軍壯得跟頭牛似的,人到中年都有點虛,這不,說得病就得病了,咱們趕緊回府吧,萬一過病氣來對咱們寶寶不好。”
“不和爺爺道個別不好……”
賀臨春掰回福安扭過去的頭,“我瞧著風是從那頭出來的,別回頭,吸了病氣不好。為了你肚子裏的小寶貝,爺爺會理解的。是吧?”
“是啊,先回府好好歇息明個兒再回府看爺爺。”楊澈一邊應聲一邊捂住古承山的嘴,時益時竣還有四個家丁緊緊捆住古承山的雙手雙腳。一直等人出府了才鬆開。
楊澈半是寬慰半是警告,總而言之,讓古承山一定要以福安肚子裏的孩子為重,認親,什麼時候不是認,反正等了這麼多年了,不差個把月。
古承山心中五味雜陳。若不是賀臨春,他還不知宜璨給他生了個女兒。當初他們被迫分開,他以為這輩子就這樣有緣無分了,沒想到……是他對不起宜璨對不起鳳沂,沒有承擔起男人該有的擔當。至於琳琅,這麼多年壓在他心頭的愧疚終於一掃而空。
琳琅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入了族譜的。
當年的他醉心武學無心情愛,可他卻是父母老來獨子,兩老唯恐他癡迷武學斷了古家香火,就擅做主張替他定了一門親事,等他從軍營裏回來,琳琅都已進門一個月了。進了門總不好無緣無故休妻。事就這麼擱下。
當時他情竅未開,溫香軟玉在側不為所動,雙目僅瞧得見兵書,讓她守了一年活寡。後來去了邊關,他和宜璨一見鍾情,兩人愛得驚天動地,眼中僅有彼此,他們的事被傳回京都,琳琅曾來信詢問真偽,陷入愛河的他寄回一封休書。後來,宜璨來邊關奔喪,說是他的休書和曠世之戀氣死了雙親,此時顧宜璨也麵臨東泠女皇的召回,他因父母之死沒有赴私奔之約。
他沒想到看起來柔弱無骨的琳琅內心毒如蛇蠍,居然將被她毒死的雙親說成被他氣死,更敢接下親信送來的孩子,轉身毒死她們再毀屍滅跡。
這些年,他因為愧疚一直任由琳琅索取,卻從未想過她從他那邊調兵遣將作何用,他更對不起那些被琳琅虐待至死的無辜孩童婦人。同時他又慶幸鳳沂長得與他們不肖像,不然隻怕他沒有機會見到長大的鳳沂。
感慨過後的古承山最後領悟過來,他被賀臨春套路了。
世上還有什麼比閨女在跟前不能相認更痛苦的事。不該是女婿對他這個老泰山畢恭畢敬的嗎,怎麼反倒他在女婿麵前縮手縮尾。萬一福安以後在王府受委屈了,他這當爹的怎麼替閨女撐腰,一直拒不受封的古承山當夜進宮麵聖。隔天古承山被封軍馬大將軍,古除去當年的曠世絕戀,他在軍中享有極高的聲譽,南玄帝將南玄大半的兵力交到古承山手中,致使其他三國官吏人心惶惶,生怕南玄有所動作。
身負官職的古承山比賀臨春更有權勢,再加上每次都是他親自送東西過府,王府門房根本不敢攔。南玄陛下對古承山的賞賜,隔天就出現在嘉碩王府的庫房裏,他隻恨沒把將軍府搬到福安麵前。
對於古承山的灼灼情意福安不覺得反感但覺不安。古承山每次都和賀臨春針鋒相對,見了她卻會笑得見牙不見眼,對她肚裏的孩子更是關懷備至。這種惶恐不安一直持續到福安八個月被賀臨春戳破了,賀臨春稍稍起了個頭,福安表示附和地點了下頭,誰知古承山上揚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來,一個大老爺們說變臉就變臉,偏偏還不是生氣,是委屈到掉淚。這讓小夫妻倆為之一愣,福安是不知何事,賀臨春卻是在心裏嘀咕:太過了哦,嶽父大人。
這場景被王府的一個使喚婆子瞧見,立即跳出來雙手叉腰維護正義。這個正義嘛,自然是偏向古承山這一邊的。滔滔不絕地跟訓了福安又訓賀臨春,顧宜璨的身份這才被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