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第二百五十章 贏陽妻妾圓滿好還鄉(1 / 2)

第二百五十章 贏陽妻妾圓滿好還鄉

再說阮大鉞,他的醜不能盡言。他受了鐵化三千金之賄,喜得非常,特讓他做了長河衛掌印指揮,公然一個三品武臣。這也還罷了,連贏陽戲子而兼龜的人,也放了他浙江湖州府歸安縣守禦所千戶,豈不可笑?這阮大鉞酷喜填詞,魏忠賢勢富之時,他也得勢,日間同諸狎客敘飲談笑,夜間便作戲文,作了幾部傳奇,那時贏陽正在他門下,他夫妻都唱得好,陰氏又風騷可喜,這大铖酒、色、財三字是無一不愛的,同這陰氏契厚,後來贏陽回去了,每每還想念。過了數年,贏陽因記掛女兒,到南京來看看。此時魏忠賢已敗。阮大鉞正縮頭藏頭躲在家中。門庭冷落,贏陽因感念他向年托鐵院替他報了聶變豹的仇,不能相忘,親自到他家叩謝,送些蘇州物事。阮大鉞見他心不忘舊,冷灶添柴,倒也甚是感他。近來贏陽聞知他陡然做了兵部尚書這樣大官,備了百金賀禮,陰氏又帶了些私房送他。贏陽到了南京投見送上,他心中甚是歡喜。有些感他,但要他銀子,他心中尚嫌不足,可肯拿出贈人?無可答情,正值這個缺出,就補放了他,以酬他夫婦之情。那贏陽來夢想不到竟得個官做,公然峨冠博帶戴起來。他在戲場上久了,禮貌比別人更熟,會了女兒女婿,又見外甥十多歲了,甚是清秀,好生歡喜。今見女兒女婿家道從容,買了房,又有家人使用,外甥又大了,要帶他們同往任所。鄔合此時正替宦萼管事,他手頭寬裕,戀土難移,贏氏難舍丈夫兒子,都不願去。

贏陽不能強他們,單人回到昆山,丈人、丈母早已亡故,隻同陰氏等,赴任做官去了。阮大鉞所用之人,大都如是。這算他忠心為主,薦賢報國了,豈非奇聞?

那贏陽夫婦自到任之後,一日,兩人偶然閑話。贏陽歎道:“我家世代做戲,少年時遭了多少卑汙,今日竟得了個小前程,無非天地鬼神之恩。我們無可報答,隻做一個好人,存一點善念,以報上蒼萬一。我想好人也不知從何做起,我又不曾讀過書,不知這些道理。我聽見人說好話,開口就說萬惡淫為首。況我二人在這個淫字上也領教過多了,從此把淫心盡息是第一件。二者我現做著個頭目,待這些下眾,要著實恩待。你想我們是何等出身?娼優隸卒。良人蹺起腳來,比我們的頭還高。眾人雖不知道我們來曆,自己卻不可忘了本。”陰氏屢年來淫心也淡了,頗有良善之心。聽了這些話,大以為有理。

贏陽此後待人一味謙和,馭下甚有恩惠,管衛丁個個感激,倒也有個好名。他夫妻年俱半百,贏陽時常歎道:“我家世代單傳,今到了我,卻斷了根了。”陰氏道:“我是不能生的了。你娶個小,或者還生得出?”贏陽笑道:“我這樣人雖弄了一頂紗帽在頭上,不過如戲子場上一般,為人要自己知道出處。我們今日享朝廷一命之榮,已是過分。又想娶小生子,真是妄想折福了。即如你若說不生,當初怎麼生皎皎來?雖說是金家的種,到底有我的氣兒。就是你心裏,也未必辨得出是哪一個的骨頭。要說你生,這二十多年種也下過幾千次,我的精脈也去了幾盆,總不見個影兒,可見是命中該絕了。命既如此,就尋個小來,也未必能有。我年力精壯,你還不受胎。今日衰了,越發沒用,何苦白擔誤人家女兒。”

陰氏笑了一會,道:“事情不是這樣論,這叫做撞造化,你去撞了看,或者撞著了,竟生個兒子,亦未可料。”贏陽道:“婦人家到了五十歲不能生育,何況於男子?諒越發不能夠。勸你不要癡想。”夫妻大笑了一會。

他衙署隔壁有一個秀才,叫做陳繼常,他妻子東氏,妒惡異常,家有一個丫頭,叫做海榴,也並非美婢,不過生得黑的是發,白的是臉,身軀不粗不細,還是個人形,不至於魑魅惡態。東氏疑丈夫同這丫頭有苟且的事,時常打罵。那陳秀才極其老實,循規蹈矩。那丫頭雖在麵前服侍,他連眼也不敢多看。東氏卻動了疑,見丫頭上前,說他浪漢,在主公麵上討好,及至退後,又說他故意做出嬌態,引誘主公,無日不打。麵上掐的瘢痕,身上打的血印,新舊重疊,再不能脫。陳繼常看得甚是不過意,想要勸勸,又恐越發疑心起來,倒不是替丫頭求生,反是與她送死了。他夫妻二人同贏陽兩口子都說得來,頗覺親密。後院僅隔一牆,有個便門可通往來。陳繼常把這事告訴贏陽,求陰氏內中解勸解勸,打發掉他,救他一命,隻當大積陰德。陰氏想替丈夫尋小,每常見這個丫頭也還看得,就想到她身上。

一日,聽得隔壁東氏打這丫頭,打夠百餘。那丫頭殺豬似地叫,還不肯饒,口中不住大罵,又聽得不明白。陰氏帶了個仆婢,開了後門,就走了過去。東氏見了她,方才住手。陰氏笑道:“奶奶,為甚事又在這裏生氣?”東氏讓了坐下,臉氣得雪白,戰篤篤地說道:“奶奶,說不得天地間哪裏有這樣大膽的事?大白日裏,這騷淫婦同那沒廉恥的偷情,剛剛被我撞見,你說氣得過麼?我定要打死這淫婦才罷。”看官,你道這事可是真麼?原來這早東氏飲了幾杯,一時醋興發作,拿這丫頭來消酒,結結實實打了一頓。一時酒湧頭暈,到床上去睡。這丫頭受不得了,趁空兒,到後麵廚房尋死。卻好陳繼常走去看見,再三叫她不可輕生,道:“我已求了隔壁贏奶奶救你,你權且忍耐。”那丫頭聽見有生路,自然就舍不得死了。陳繼常也恐東氏醒來,忙忙走出。恰巧東氏睡醒了,見丈夫匆忙自後出來,心中大疑。忙走到後邊去,看那丫頭還在哪裏拭淚。一見了,大發雷霆,說他兩個偷情,定是向主公哭訴她的狠惡,定要打死。陰氏也不知內中真假,便勸道:“奶奶,殺生不如放生,一條人命何苦輕輕斷送。你不如賣放她,眼中何等幹淨?又算行了好事,可不好麼?”東氏道:“奶奶勸我,我可有不聽的?況我的心比菩薩還軟幾分,別的都待得過,就是這一件,我眼裏心裏都放不下。這一時哪裏就有人買?若要留著她,我哪有這些精神去防?真是一刻也留不得。”陰氏笑道:“我跟前一個大丫頭配了漢子,近來正沒個丫頭使喚,正要買人,奶奶不若賣給我罷。也不好講價錢,奶奶當日是多少銀子買的,我照原價送你罷。奶奶可肯麼?”東氏道:“這淫婦原是十二兩銀子買來的。既是奶奶要,我就奉送也有行。但隻是一件,她是引漢子的班頭,恐怕後來同你家贏爺七個八個的,你不要抱怨我。奶奶,你看我這樣防得緊,他們還偷空弄鬼呢。”陰氏道:“我自然會管她。”便叫仆婦回去取了十二兩銀子來,遞與東氏。東氏也將原來文書查出給她:“此是海榴丫頭文書,請奶奶收了。”陰氏將文書收了,丫頭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