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見我這樣逃走的神色,他失笑了片刻,“你若是餓了,那就去吧。”
對殿門口的月心吩咐了下去,凝視這暴雨片刻,回到殿中。
咦,怎地沒動靜?
我正打算再開口,卻見著紗幔拂動,伸出一隻手出來,那隻手節骨分明,修長而帶有傷痕,緊接著某人就探出半截上身。
一頭鴉發垂散著,發澤濃黑,細瞧之下又微微泛出光澤,一半鴉發滑溜出外,一半又被紗幔裹著。周身穿著鬆垮的裏衣。眼尾微向上挑,眼睫長而濃密地卷翹起來,嘴唇弧形飽滿優美,向我揮了揮手:“過來。”
這何時跑到榻上去的?
明明麵無歡喜,卻總能無端蓄出幾分笑意,叫人捉摸不透。
他眯了眼,瞳孔幽暗,折射出一抹危險光澤。少頃,淡色的唇扯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是在害怕朕?”
我腦袋瓜當即敲起警鍾,驀然往前走了一步,脫口而出:“有何好害怕的。”隻是,已經多年未曾見過穿的這般少的男子,怔了怔神。
“過來。”沙啞的嗓子又喚了喚,伸手過來。
我走了過去,把手給了他手心。
手心一緊,一個翻滾,順勢在他身下,心猛然一跳,舌頭都攪拌在一起:“那個,皇上,臣妾餓了。”
他越是這般看著我,我心裏頭越打鼓,畔微微張合,音色仿若靡繞在舌尖。“餓了?”
“嗯。”
他的手在我背脊摸了一把,十分嚴肅而道:“是比以前瘦多了。”
原本握住的手,不動聲色又緊了幾分,一臉情深意切。“你去用膳,朕累了。”
“好。”我坐直了身子起來。
他聽罷默默地將頭扭向我的臉麵,頗有深意地打量我,“快去。”
我並無進食的興致,坐在一旁發呆,蘭嬤嬤進來說湯圓已醒來,服了湯羹便又睡下了。
我的笑意如遭了寒雨的綠枝,委垂寒濕:“湘嬪的日子不好過,得天氣晴了,你差人送幾匹製衣的好料子去,總不能讓她失了身份。”
月心點了點頭,對著我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人福了福身。我意識到之後,被他從背後攔腰抱起,驚得我下意思勾住了他脖子,“你的手,你的手。”
“抱你自然還是能抱得動的。”
他大步徑直向內室走去,一旁軟榻坐下,我順勢坐在他膝蓋上,外麵月心已退下。
他眼底的笑影淡薄得如落在枝葉上淺淺的光影:“湘嬪?怎的對她這樣好?”
“她不是你的女人麼。”我閉目須臾,“對她好,你還不屬意。”
他的神色極靜:“你是在怪朕,有這三宮六院?”
我一笑:“臣妾不敢。”坦然言:“湘嬪是臣妾表妹,臣妾自然是要照拂。茹妃,貴妃,徐美人......自然是這後宮裏每一位臣妾都會盡心照拂。”
他臉色有一瞬的僵冷,很快笑道:“好,好!原來你已經打算這樣周全了。”
隻是那笑為什麼聽著那麼刺耳。
他頓了頓,斂了笑容:“你真的這樣想。”
氣氛有瞬間的冷,我凝神良久,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是帝王,臣妾不敢奢望。”我曾盼望過與他相守到白頭,可是如今這三宮六院,如花美眷女人無數,我隻能想隻要他在就好,還敢去奢望什麼。
一爐檀香,嫋嫋的白煙四散,眼前考究而不堂皇的陳設也多一絲柔靡之意。那香煙溫潤,遊龍似的繞住了人,將他的容顏遮得霧蒙蒙的:“是不敢奢望,還是——”他的手掌停在我的胸前,心房上的位置,又言:“你這裏已有他人,朕對於你來說,僅僅隻是帝王。”
無奈一笑,深吸一口氣:“臣妾這顆心很小,容不下任何人。”
他輕聲喝道:“那朕在哪裏?”
氣氛微妙的變化,我一愣,我這樣大度的容忍後宮裏的嬪妃,不是很好麼?難道又錯了麼?便脫臼道:“皇上在昭陽殿裏。”
他輕輕一笑,似帶嘲諷,忽而鬱鬱:“你明知道朕問什麼,卻答非所問。”
心頭有什麼微微泛起了漣漪,咬了咬下唇,
他靜默片刻:“朕問你,你心裏可有他人了?”
我微一躊躇,正欲回答,他冷聲厲道:“是蕭亦德嗎?”
內室內重重綃紗帷墜,水晶燈微微折射出迷離朦朧的光暈。
心驟然一緊,似乎他也意識到我的異常,有份危險蔓延開來:“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