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初冬,漫山依舊是勃勃的翠,隻不多相較春夏的繁茂多了幾分蕭條之色,但是黃綠交疊,鬆枝蒼勁,倒也顯出一派宜人的風情來。
錢萬山的腹地中,一行三人慢慢地自密林中步出。他們看起來並不像是熟練的登山客,倒有幾分來遊山玩樂的模樣。男人的腳下踏著皮鞋,女人則踩著一雙坡跟的短靴,小女孩大約六歲大小,晃晃悠悠地被母親拉著。然而奇怪的是,錢萬山並不是什麼風景勝地,隻不過由於森林覆蓋率高而在省內小有聞名,甚至因為未經開發的緣故,山內甚至偶爾還傳出野豬豺狼傷人的消息,更使得遊客們望而卻步。
但是這三個人的臉色卻依舊平靜,令人驚奇的是,雖然他們沒有帶著開山刀,也沒有專業的登山手杖和登山靴,但他們行進的速度並不慢。一層緩慢流動的白色氣霧包裹在為首的男人身邊,凡是觸碰到這些白霧的枯枝藍燁全都變成了齏粉,女人則左手牽著年幼的女兒,腳下輕輕一跨,身形竟然在空中飄出足有三米遠。夫婦二人似乎已經極有默契,並沒有過多的交流,隻是都埋頭趕路,不過十來分鍾的功夫,他們竟然已經完全穿過了前山。
“好了,從這裏開始就進入錢萬山真正危險的地方了。”男人停住了腳步,站在一塊巨大的山岩旁,“我們必須放慢前進的速度了。”
女人看著男人的背影,再轉過身看著女兒,目光頗為有些複雜,“真的不能把秋旻留在這裏嗎?我們遇到危險不要緊,她畢竟還是個孩子……”
男人伸手製止了女人繼續說下去,“別再說了,雖然她是個孩子,但她畢竟是夏家的希望。這個孩子是我們使命的延續,如果就在這裏退縮的話,恐怕我們夏家幾代人的努力都要在這裏耗空了。”
女人看著丈夫堅毅的眼神,再忍不住眼中的淚水。矮下身去,將嬌小的女兒緊緊地摟在懷中。小女孩似乎並不明白將有什麼可怕的事情降臨在自己身上,她黑亮的大眼睛撲閃著,看著自己的父親,似乎在詢問母親沒來由的眼淚。
男人低下頭衝著女孩溫柔地笑了笑,隨即別過臉去,看著遠處山巒的霧色。
男人的名字叫夏有信,來自十大令師世家中的夏家,他是家主的長子,一手“趨中令·神馳”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在二代子弟中是穩穩當當的首席,甚至族中有人傳言他早已是下一代的內定家主人選了,不過他平日的為人處事倒是十分低調,也不常在族長麵前賣弄本事,倒是和自己的爺爺——前代家主夏千走得很近,有的時候兩人一消失就是整整一個月,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
女人的名字叫黃簫雨,出身十大世家中的黃家,在七年前嫁給了夏有信,並在一年後誕下一個漂亮的女孩。女孩出生的時候夏千顯得很高興,還親自給她辦了滿月酒席。女兒的名字叫做夏秋旻,自從三歲開始,夏秋旻就常常被夏有信帶著和夏千一同外出,有的時候族中有人好奇他們的去向,就像黃簫雨打聽,但是黃簫雨卻隻是微笑不答。
而就在上個月,身體一向頗為硬朗的夏千突然暴斃,死因是腦死亡。雖然事出頗有蹊蹺,但是夏千的年紀確實也不小了,令師的靈魂強勁,身體卻畢竟還是同普通人沒有太大分別。夏家上下吊唁了七天,簡單地操辦了喪禮,算是給老人家一個交代。
但有部分敏銳的夏家人卻發現了問題,他們似乎從來沒有在夏家大院裏見過夏千的靈魂。身為令師,肉體的死亡並不代表著神誌的最終毀滅,而夏家前代家主夏千,自民國時龐釋儉那一代後堪稱建國後一代數一數二的人物,而自從魏家的那位大能失蹤之後,他更是成為了實質上的第一人。這樣一名令師的靈魂為什麼在這麼快就回歸彼方了呢,又或者他真的對夏家沒有分毫的留戀,連再同他的族人們道個別也不願意嗎。
流言還沒有興起就被撲滅,那些心中疑惑的人在某天被夏有信約談了之後就開始閉口不言此事,而夏有信也在夏千死後的第二個星期和自己的妻女一起完全失去了蹤影,就連身為他父親的當代家主夏豐年都沒能夠見到他。
夏有信當然不是去遊山玩水,他其實是去秘密完成了夏千臨終前交代的幾件事情。夏千的靈魂沒有回到夏家,是因為他的靈魂早就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徹底泯滅了。這位老人以自己的灰身滅智為代價,終於窺得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這個秘密成為解開他一生所追求的謎題的重要鑰匙,而夏有信,就是他意誌的繼承者。
“走吧,按照爺爺的說法,我們大概隻要再走一公裏,找到一塊表麵光滑的山岩,應該就能夠打開當初被魏子善封印起來的東西了。”夏有信見黃簫雨的情緒已經差不多穩定了,開口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