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平穩地啟動,廠大的校區稍靠郊外,想要進城大概需要花上二十分鍾搭乘公交。廖犁書和白柯就坐在最後一排,夏秋旻則跟他們隔得很遠,身影看起來有些孤單。
“什麼情況?昨晚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麼急著就要去找那些人?”廖犁書碰了碰白柯的手肘。他實在是有些不理解,一大清早白柯的電話就將他吵醒,說是要帶著夏秋旻去和李晉陵他們進行人質交換,要廖犁書陪同。無奈之下廖犁書隻得將盯梢畢財發的任務交代給了胡紅蓮,自己則代替他陪同白柯一起前往。六點半的第一班公交車,廖犁書連連打著哈欠,他上了三年的廠大,幾乎沒有趕上過這一班車,沒想到竟然讓白柯給碰上了。
白柯的臉很明顯地黑了一黑,廖犁書說得倒是輕巧,他可根本想象不到一個整夜都蹲在浴室中渡過的人究竟有著怎樣操蛋的心理活動。白柯直到現在都沒能想明白,那個時候在自己耳邊說話的人究竟是什麼,難道自己的內景中還寄居著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嗎?哪個人不管是聲音還是語氣來考慮,都絕對不可能是胡紅蓮,難道那還能是蝸居在浴室的幽靈嗎?白柯努力地搖了搖腦袋,想將這些扯淡的想法清除出去,他覺得現在自己可能真的有些不清醒,竟然連幽靈這種假設都做出來了。
“你就不能說句話嗎?你那一臉幽怨的表情就好像是被人家上了一樣。”廖犁書有些急,他實在沒有辦法接受一大早開始就得麵對白柯的撲克臉。
白柯被他的話給噎住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你就少說幾句話不行嗎?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死掉的啞巴。如果真是我被上了我還會將她作為人質去和李晉陵交換嗎?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我不知道你這個人的愛這麼隨便誒,那是不是我現在和你接個吻你就必須發誓愛我一輩子啊?”廖犁書突然發難,頂了白柯一句。他的聲音有些大,語氣又很容易讓人誤會,車廂裏為數不多的人都轉過腦袋來看著這兩個行為的男人。
白柯覺得自己的耳邊有嗡嗡的汽笛聲,他沒有想到廖犁書這種人竟然會在公共場合開這麼沒下限的玩笑,當下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隻得將一張臉扭向了窗戶,看起來更有幾分令人誤會的感覺了。
廖犁書倒是無所謂地聳聳肩,他伸了個懶腰,用雙手抱在自己的腦袋,聲音淡淡地,“我隻是想說,你愛一個人的原因並不是和她做過什麼儀式性的事情對吧。又或者純粹是某個名頭、社會關係的鏈接,這些都不應該決定你愛或者不愛。”
“決定你愛不愛的,應該是你的心才對。”廖犁書的聲音變得飄忽起來,白柯覺得這個時候的廖犁書顯得有些憂鬱起來,他根本不是在對車廂內的誰說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或者和某個早已消逝的靈魂深情溝通,“我其實是那種蠻衝動的人,有些時候有些人有些事對於我的重要性要超過很多東西……所以我不太希望自己的朋友不符合我的設想,或者說……道德理念?可能也挺霸道的吧。”
“沒什麼不好的,正確的就是正確的。”白柯抿了抿嘴唇。他覺得廖犁書說得對,決定愛不愛的,應該是自己的心。可是此刻他連自己的心都沒有辦法看清楚,又怎麼能知道什麼是愛呢?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對王嫣的感情隻是自己以為的感情,背棄了初衷會令他無所適從。昨夜夏秋旻的話仿佛還在耳畔,沉溺在情欲中的人或許更真實,那麼昨晚那個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嗎?那個拚命逃避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嗎。
白柯覺得自己確實很需要一個霸道的朋友,來修正自己的錯誤的認識或者錯誤的觀念,當下的不滿多一些或許未來的遺憾就會少一些。
兩個人不在交流,廖犁書已經戴上了耳機,閉著眼睛,將自己整張臉藏進一定深藍色的鴨舌帽中,仿佛真的睡著了一般。白柯的目光在夏秋旻和窗外的風景中反複遊離,太多時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看的究竟是什麼。
二十分鍾並不算漫長,抵達大學城路的時候天已經完全地熱起來了。樹上的蟬玩命地叫,讓白柯走下車的時候有一種極端不真實的感覺。明明不久以前還在這個地方生活過,可是再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卻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仿佛這裏的人和事物已經完全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