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金沙江邊的小縣城(1 / 1)

礦車轉過一個山坡,礦場就看不見了。山坡後麵的道路十分險峻,路麵坑坑窪窪散落著一層礦石,一邊是陡峭的山崖,一邊是深邃的溝壑。道路很窄,根本無法錯車,會車隻能在沿途固定的寬敞地方進行。好幾處,狹窄的道路還塌陷了一半,礦車緊貼著山崖才能勉強通過。

東方銘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上,險要地方他甚至想下車步行。更讓他擔心的是,司機馬海文還滿身酒氣,座位邊插著一隻酒瓶,裏麵還有大半瓶白酒。馬海文解釋說這裏經常有車翻下河穀,司機和車輛都粉身碎骨,他們每一次都要喝酒壯膽才敢開車上來。自己的性命完全掌握在一個酒醉的司機手中,東方銘腦海裏又浮現出父母和劉敏的印象,心裏默念道:“敏啊,也許我們就快見麵了,等著我吧!”這樣一轉念,東方銘心裏反而沒有那麼害怕了。

礦車在山崖上盤旋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下到了山腳的柏油路上,東方銘提著的心也終於放進了肚子。柏油路外邊就是金沙江,這裏江麵不寬但水流湍急。路邊經常有三五幾個小孩一絲不掛地睡在樹蔭下,大的不過十歲,小的不過三四歲,有的肩上還套著一個充滿氣的汽車內胎。馬海文說這裏有人的地方就有孩子,有孩子的地方一定是一群孩子。這些孩子把羊趕上山坡後就在河裏洗澡,累了就在路邊睡覺,傍晚就趕羊回家。

“那,這些孩子的父母不擔心他們的安全嗎?”

“這裏的男人們要麼出去打工了,要麼就在外麵喝酒,女人都在地裏幹活,沒人管他們這些娃娃。對於孩子,他們是隻管生,不管養的。”

車經過路邊一個小鎮,房屋都緊貼石壁修在懸崖下邊,外邊就是公路和河流。公路邊稀稀拉拉地擺著幾個小攤,上麵擺放著酒水和零食,旁邊蜂窩煤灶上煮著土豆。一群群男女席地圍坐在路邊,中間放著一盆土豆和一箱啤酒,人們一手握著酒瓶,一手從盆裏撚著煮熟的土豆。幾個背著背篼纏著頭巾的女人,走到接山泉的膠管口,捧幾口泉水喝下,又繼續沿著公路不緊不慢地走著。

因為地勢狹窄,公路就成了街道,馬海文不停地按著喇叭,慢慢地從人群邊穿行過去。東方銘問這些人怎麼不怕被車碾到,馬海文說這裏以前很少有車經過,近幾年拉礦的車才稍微多起來,人們沒有避車的安全意識,晚上一家人甚至就睡在公路上。東方銘覺得這一段路上還是有些人煙,不象自己被搶的那條路,就向馬海文講了自己被搶的經過。馬海文肯定地說那是往西昌走的路,阿石他們有時也把礦石賣到西昌那邊去。

到了縣城,東方銘要了馬海文的電話號碼就下車一個人走了進去。縣城坐落在金沙江畔一處平坦的山腰上,背後是高聳的玉屏山,隔江與雲南相望。城裏的建築依照地勢的高低明顯呈現出不同的層次,土牆青瓦和高樓大廈挨在一起,石板小徑和水泥大道交錯縱橫,一個世紀的變遷在這裏都能找到痕跡。東方銘先去眼鏡店裏配了一副眼鏡,又到街上買了一套衣服和一雙塑料涼鞋換上,然後順著城中間的大街向公安局方向走去。

一個胖墩墩的警察接待了東方銘,詳細詢問記載之後,警察問他要不要跟家人聯係。東方銘搖搖頭,家裏隻有年邁的父母,他們要是曉得這個消息,不知道會擔心成什麼樣呢。警察又建議他向單位求助,讓同事或領導給他兌路費過來,東方銘想了想也搖搖頭,他不好意思讓同事們知道這事。最後,東方銘留下了自己原來的手機號碼,讓警察如果找到他的摩托車就聯係他,他自己會想辦法回去的。聽阿石那天所講後,東方銘對警察替他找回摩托車根本就沒報希望,隻是想來碰碰運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