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東方銘買了些水果,來到“劉星際大酒店”看望劉敏的父母。他沒讓張麗娟跟在一起,擔心老人們看到張麗娟會受到刺激。酒店生意還是一樣火爆,大堂經理是一個年青的小夥子,東方銘認出他是劉敏的堂弟,也就是劉二的兒子。他說劉敏的父母到靈峰寺出家了,酒店由他們經營。東方銘把水果放在吧台上,轉身走了出來,這裏到處都有劉敏的身影,他鼻子酸酸的不敢多呆。
回到寢室,東方銘給阿靜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回到學校了,叫她有時間到蘆蓮玩。東方銘的不辭而別,阿靜十分生氣,她說她等幾天真的要到蓮花中學來。東方銘以為她是玩笑,就沒有當回事。
第二天,東方銘和張麗娟一起,到一家摩托車店裏挑選摩托車。蘆蓮鎮上買汽車的人不多,但買摩托車的人很多,店裏生意很好。挑選顏色時東方銘想到了那隻青鳥,於是挑了一輛渾身翠綠的踏板摩托車,以按揭的方式先付了一半的錢。來到操場,東方銘讓張麗娟試著騎一下新車,能騎自行車的人都能騎摩托車,踏板車又矮小輕便,很快她就操縱自如了。以前張麗娟曾經試著騎過東方銘那輛高大的橫梁摩托,奔跑起來後她卻停不下來,後來抱著路邊的柏樹才把身體從車上脫離開,當然車子就摔在了地上。反光鏡摔壞了,好在人沒受傷,自那以後東方銘就不準她再騎他的摩托車了。東方銘坐在樟樹下,看著張麗娟騎著踏板車在跑道上飛奔,青翠的車身和飄揚的綠色衣袂,就象一隻展翅飛翔的青鳥。
“吱”的一聲,張麗娟把車停在東方銘麵前,一隻腳踮在地上:“上車,我搭你去兜一圈。”
“算了吧,我可不敢搭你的車,要是再停不下來怎麼辦?”
“那不是沒踩到刹車嗎?這個踏板車全是手刹,沒問題,快點上來!”
東方銘試著坐在後座上,張麗娟猛地發動了車子,東方銘往後一仰,連忙抓住後麵的行李架,車子晃了一下,朝校門口跑去。
“哎哎哎,你往哪裏騎呢?都出學校了!”
“當然是上公路兜風啊……”
張麗娟騎車的興趣很濃,東方銘想了想,就叫她往靈峰寺方向去,他想去看望一下劉敏的父母。張麗娟第一次上路,卻騎得飛快,東方銘提心吊膽地坐在後麵,不停地叫她騎慢點。張麗娟嗬嗬笑著說,她爸的越野車她都會開,這個小小的踏板車不在話下。
東方銘讓張麗娟在山腰的農家樂裏麵等他,然後買了些水果一個人騎車來到山頂的寺廟。廟裏古木參天,十分蔭涼。劉大夫婦在一間側室裏閉門念經,東方銘問了好幾個居士,才打聽到這個地方。他沒有推門進去,輕輕站在門口聽著裏麵誦經的聲音。聲音沙啞低沉,綿綿不絕,好象來自喉嚨深處,甚至來自肺腑。
過了好一會兒,聲音停了下來,東方銘連忙推門進去。屋裏光線黯淡,一尊不大的觀音佛象擋在窗前,門邊香爐裏冒著嫋嫋青煙,蒲團上跪坐著兩個老人,正是劉敏的父母。聽到聲音,他們側過頭來,漠然地看了東方銘一眼:“施主,你找誰?”
東方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月不見,兩位老人老了十歲,麵容蒼白憔悴,眼睛暗淡無光,頭發已經花白,完全不象五十多歲的人。東方銘忍住眼淚,跪在他們身邊的一個蒲團上:“叔叔阿姨,是我,東方銘啊。”
劉大打量了東方銘一會兒,然後閉著眼睛,喉結抖動了幾下,兩行眼淚流了下來。劉敏的媽媽仍然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舉在嘴邊,嘴角抽動著,早已淚流滿麵了。
東方銘哽咽著把水果放到他們麵前,請他們回家去,這裏生活太清苦了。老人沒有睜眼,良久,劉大才喃喃說道:“人在塵中,不是塵;塵在心中,化灰塵。一切皆為虛幻!施主,請回吧!”
東方銘沒有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接著勸他們不要太悲傷,自己會象親生兒子那樣伺候他們。兩位老人沒有搭腔,也沒有睜眼再看東方銘,慢慢又開始念起經來。大概他們心意已絕,一心向佛了。東方銘跪在旁邊,聽著他們沙啞悲愴的誦經聲,淚如泉湧。劉敏撒手西去,兩位老人沒了希望,也就沒了牽掛,萬念俱灰的人遁入空門也許是一種理想的選擇。在他們心中,劉敏也許已經化身在觀音菩薩身上了。
他給兩位老人磕了個頭,說了聲:“叔叔阿姨,你們保重,我以後再來看望你們。”站起來,慢慢往門口走去。
“年青人,”劉大睜開眼睛,看著東方銘:“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還有個女孩呢?怎麼不讓她進來啊?”
“叔叔,你怎麼知道啊?”東方銘驚奇地望著他。
劉大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一說便是錯!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東方銘悵然若失地站在門口,望著院子裏的蒼鬆翠柏,想起與劉敏第一次來這裏燒香的情景,淚水又一次打濕了他的雙眼。也許,這裏也會是自己的最終歸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