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40老巴尼燈塔
燈塔頂端是一個360度透明的玻璃燈房,或者準確來說,一部分是普通的玻璃,而另一部分則已經換成了新的樹脂玻璃。
不過,信號燈還沒有更換。
路易斯被綁在信號燈旁邊的一把木椅子上。信號燈圓滾滾的,像顆巨大的昆蟲眼睛。路易斯的手腳都被棕色的廢電線綁著,頭幾乎被一整卷膠帶纏到了信號燈上。
英格索爾耍弄著他那把生鏽的剖魚刀,似乎很享受般聞著刀上的魚腥味兒。
刀是他在附近碼頭上從一個熟睡的漁民那裏偷來的。當然,也不完全算偷。他先扭斷了那個可憐蟲的脖子,丟到海裏去喂魚,隨後才從椅子下麵拿了這把刀。
英格索爾把他那個寶貝的屍骨袋倒了個底朝天,骨頭散落一地。而後他像從豆子裏麵揀石子兒的農夫一樣把骨頭攤開、鋪勻,用手指碰碰這個,挪挪那個,仿佛能從中讀到什麼。
當然,這隻是故弄玄虛,他連個狗屁都讀不出來。盡管他做夢都想擁有他奶奶那樣的通靈天賦,可他偏偏不是那塊料。所以這一切都是假裝,隻是有時候他裝得特別像那麼回事兒,連自己都騙到了。
這一次他照樣演得十分投入,好像他真能從這堆爛骨頭中看到將要發生的事。
他頭頂有扇窗戶爛了一塊玻璃,風從洞口呼呼地灌進來。
“要起風暴了。”他煞有介事地說。
而他的目標,路易斯,依然是一副睜不開眼的樣子,這一半是因為他剛剛挨過打,一半則是因為他被下了藥。這時,好像受了什麼別的刺激,他有氣無力的腦袋忽然抖了一下。
英格索爾歎了口氣。那堆骨頭什麼也沒有告訴他。一如既往,真相是什麼,未來會怎樣,全都要靠他自己去發現了。
“我為什麼要殺你?”他大聲反問,“你對我毫無意義。但你看見了我的臉。而且我的新手下米莉安對你用情頗深,這是我不能允許的。你會幹擾她的靈視。她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
剖魚刀在他樹枝一樣瘦削的手指間轉來轉去,“況且,我最喜歡看別人痛不欲生的樣子,而更讓我覺得刺激的是,米莉安早就在靈視中看到過這一幕了,是不是?”
英格索爾瞻仰著手中的刀。聞了聞鏽跡斑斑、遍布凹口的刀刃。
“放開我,”路易斯結結巴巴地說,“你是誰?你們是什麼人?我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那已經無關緊要了。”英格索爾聳了聳肩說。
他突然像個彈簧一樣跳起來,一刀插進了路易斯的左眼。刀尖並未深及大腦,但卻毀了他的眼睛,這正是英格索爾想要的。路易斯痛苦地大叫起來。英格索爾眼睛都沒眨一下,隨即“噗”的一聲拔出了刀。
他薄薄的嘴唇微微咧開,露出一絲陰森的笑容。
巴尼加特燈塔內的樓梯共有217級。
對米莉安而言,這不是樓梯,而是極大痛苦的源泉。每上一級都像經曆著一次難產,都像排出了一顆腎結石,或被黑寡婦咬了一口。
樓梯在青磚砌成的樓梯間內盤旋而上,梯麵由波紋鋼製成,上麵的黃漆已經斑駁脫落。
拾級而上,感覺就像爬上某種古老生物的咽喉。
恐怖的靈視畫麵像開啟了循環播放模式的視頻,在她腦海中不停地重現。破爛的窗戶,倒灌進燈房的寒風,生鏽的剖魚刀,刀插進眼睛的聲音,路易斯是在悲傷與驚訝中喊出的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猶如這沒有盡頭的階梯。
因為塔身的阻隔,外麵的雷聲變得柔和許多。她心急如焚,暗自加快了腳步。我是不是來晚了?這是靈視中的雷聲嗎?每次在靈視中見到死亡,她都會著意記住這些細節——視覺上的、聽覺上的,或者其他線索。汽車喇叭,電視中的廣告,某人說過的某句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