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終於來到真實的死亡現場,搖搖晃晃地踏進燈房,目睹她在靈視中已經見過的恐怖畫麵時,她沒有想到自己的感受仍會如此強烈。
盡管為了這一刻她已經準備了許久,但真正麵對的時候,她還是震驚得瞠目結舌,忘記了呼吸。
英格索爾並沒有聽到米莉安爬上燈塔的聲音,但當她來到燈房時,他也僅僅是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絲讚賞的微笑。
米莉安跨進燈房的那一刻,剖魚刀已經刺進了路易斯的左眼。但刀身並沒有完全插入。接下來的才將是致命的一刀。
在某種程度上,英格索爾很高興米莉安能趕到這裏。那樣她就能親眼見證。他甚至有些後悔沒有一開始就把她帶過來,好讓她站在旁邊,瞻仰他的光榮與殘酷。
隻剩下右眼的路易斯這時也看到了她。
好極了。
“米莉安?”他驚訝地叫道,但英格索爾已經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刀,對準他的右眼,還有他的大腦,狠狠刺去。
事情也就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按道理說,米莉安早就知道他的下一個動作,因而這一切應該會顯得更加從容,甚至有種慢鏡頭的感覺。
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手中的槍溫溫的。她聞到了一股辛辣的氣味兒,煙霧蜇得她眼睛發癢發疼。
英格索爾緊緊握著刀,手已經明顯開始顫抖。他稍稍轉身,抬手去摸自己的太陽穴。鮮血如同爆裂的水龍頭裏流出的摻雜著鐵鏽的水,像小溪一樣從傷口處汩汩而出。
路易斯眨了眨右眼。
他還沒死,米莉安激動地想。
這與靈視中的畫麵完全不同,這樣的結局出乎了她的預料。
米莉安心中不免激蕩澎湃。她感到一陣惡心,她想吐。
槍在手中,她的胳膊平舉著。
她手一鬆,槍掉在了地板上。
“我——”她張了張嘴,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英格索爾的身體開始搖晃。
但突然之間,他舉起刀,像猛虎般一躍而起。他的一隻手像張開的血盆大口,直撲米莉安的咽喉。她本能地向後躲閃,卻不料失足跌下了樓梯。她能感覺到開始是英格索爾壓著她,隨後又變成她壓著英格索爾,而接下來整個世界都顛三倒四地亂了套。青磚,白線,他們好像掉進了深不可測的螺旋,她的臉一次又一次撞在堅硬的黃色梯麵上。
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慘叫,每一根骨骼都在折斷、粉碎。她拚命伸開手腳好阻擋身體的翻滾。
大概滾落了二三十英尺,她終於停了下來。
旁邊的牆壁上血跡斑斑。
身下,英格索爾仍不敢相信似的瞪著眼睛。他腦袋扭轉的角度令人後脊發涼。下巴跑到了肩膀上,脊椎骨幾乎戳破了皮肉,脖子則像熟透了的果子,隨時都可能裂開。他好像仍在盯著米莉安,猶如一幅不論從哪個角度都感覺是在看著你的人物畫。
米莉安差點笑了起來。
可她哪裏笑得出來,此刻她連喘口氣都要忍受難以形容的劇痛。
她低頭一看,那把生鏽的剖魚刀就插在她的左胸上,刀刃已經全部沒入她的身體。
米莉安試著呼吸,可那感覺就像在肺裏吸進了一團火。
“媽的!”她不禁罵道。
黑暗吞噬了她。
她再度沿著燈塔的螺旋向下滾去。
插曲
夢
“現在你明白了嗎?”與她並肩而行的路易斯問。
他們一同走過一片黑色的沙灘,這裏的每一顆沙粒在太陽下都閃閃發光。米莉安腳下的沙子暖融融的,潮水親吻著海岸,空氣中帶著潮潮的鹹味兒,但卻不似海水那樣鹹中帶苦,更沒有難聞的魚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