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深,看了看四周無人,張天予丹田一震,隨後充盈的元氣密布全身。腳下輕輕一晃,他整個便猶如一道青煙一般,飄上了一顆大樹的枝頭。隨後又是一晃,霎時間無數人影閃過,他就這樣突兀地消失在了林子裏。
片刻的功夫,張天予便站在了廟門前。輕輕推開空無一人的寺廟大門,大門發出的吱呀聲在無邊的空寂中傳出老遠。關上門,輕車熟路地走進後院禪房。張天予在老和尚法善的靈位前點燃三炷香,隨後撲通一聲跪在靈位桌前的蒲團上。
也不點燈,黑夜於十來歲就能看見血煞的張天予來說,就如同白晝一般清晰可見。他靜靜地看著法善的靈位,輕輕地說道:“師傅爺爺,我今天見到柳兒姐了,她又給我做了一身衣裳,還讓我給您上香來著。”慢慢將三柱點燃的長香插在靈位前的香壇裏,張天予覺得眼眶裏微微有些濕潤了,“我打了一隻大老虎下山賣了,買老虎皮的王叔說要把女兒嫁給我。可是師傅爺爺,我還得去皇都的,對吧?我還要幫師傅爺爺找到那個老道士的,對吧?我還要找出當年打傷師傅爺爺的壞蛋,送他們統統下地獄的,對吧?”
說到這裏,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眶裏不斷地沿著臉頰滑落。他咽了咽發堵的喉嚨,微微低頭,繼續說道:“所以說啊,我怎麼能一直呆在這裏呢?盡管我也有那麼一刻蠻想一直待在天華山的。”是真的,真的有那麼一瞬間!就在裁縫鋪的王老板一臉激動的說要把女兒嫁給自己的時候,就在常喜醉醺醺地說著讓自己不要錯過好事的話的時候,就在楊柳讓自己跟她回家吃晚飯的時候,就在剛剛推開寺廟大門的時候。
這裏有他愛的人,也有愛他的人,更是埋著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怎麼可能不會有那麼一瞬間,想要守著這座破爛的小廟,白頭到老呢?隻是這些細小的衝動,剛一冒出頭,便被張天予無情地深埋在心底了。
“師傅爺爺,我到築基境了!”每天就在天黑之後練上一個多時辰,不長不短的五年時間,張天予從一個普通人,成為一名築基境的武者,“我每天隻練了一小會兒,可就算這樣,也隻能陪您這五年了。《六字大明咒》我也練成好久了,六字真言鎖早就會用了,待會兒我就用它鎖住《菩提轉生訣》,鎖住全部的武道元氣。明早就下山了!”
“師傅爺爺,您說,等我成了仙,是不是就能重新找到您了呢?”當初醒來之後看見老和尚已經在自己身後圓寂的那一幕,無比清晰的在他眼前再次浮現。那一刻有生以來從未體會過的絕望與痛楚,再次刻骨銘心地湧上他的心頭。雙手緊緊地攥著胸口的虎皮,張天予抬起頭來,目光驀地堅決無比:“一定可以的!等我成了仙,成了神,一定可以重新找到師傅爺爺的!”
站起身,又點燃三炷香,插在老和尚的靈位前,而後張天予反身離開了禪房,走進了院子裏。找到自己常坐的青石板,盤腿坐定,抬頭望了眼璀璨的星空,他腦海裏突然浮現法善老和尚寫在《六字大明咒》扉頁背後的八個字——不入人仙,不開天門!
金光閃耀,六道拇指粗細的金色鎖鏈霎時間遍布張天予的全身!慢慢地,金色鎖鏈一條一條地隱入他的血肉裏。每隱入一條,他身上的武道境界波動便弱下去一分。最終金光消散,六道金色鎖鏈全部消失不見,他身上再也沒有了武者的氣息,完完全全成了一個沒有半點元氣的普通人。
張天予緩緩正開雙眼,眼中出奇的更加明亮。隻聽他嘴裏輕輕說了聲:“人仙啊!”
本就注定不凡的人,他的征程,隻有星辰和大海!
第二天清晨,天未大亮,一道人影在天華山腳下的村莊前一閃而過,就未盡的夜色,迅速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張天予走了,沒有與任何人道別。
四五天後,等了張天予許久的常喜最終還是沒耐得住性子,上了天華山,進了已經空無一人的小寺廟。他圍著半山腰一聲一聲呼喊著張天予的名字,可惜空寂的山林間隻響起了自己的回音。
當裁縫鋪的王老板得知張天予不告而別之後,隻是愣了愣,隨後在趕來報信的常喜一臉詫異的情況下若無其事地轉身進了門簾。至於之後小夥計聊閑天的時候跟別人說,當日老板砸了多少東西,又喝了多少酒,那就是常喜所不知道的了。
楊柳將那件嶄新的書生長衫整整齊齊地疊好,隨後鎖進了一口大鐵箱裏。沒有她的丈夫想象中的那麼大哭大鬧,隻是偶爾縫衣物的時候,會愣愣地望著天邊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