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那“嘭”的一聲肉響,沐若倏地蹙起眉頭,但立即淡淡一笑,打趣道:“你凶神惡煞地衝到人家醫館,不把他們嚇著才怪呢!他們已經很好了,至少給你指的是個真郎中,不然我現在還被石灰灼著呢。放心,已經不疼了,隻是看不見東西,等過段時間就會恢複的!”
錢沐易被她舒展的笑容所感,心中鬱氣稍減,坐在床沿上,忍不住親上她的眼睛,低聲道:“對,一定會恢複的!”
杜若感受到他潤軟的唇和悲傷,嬌羞地靠在他懷裏,輕輕撫摸著他的拳頭,笑道:“臭不要臉,又趁機占我便宜!”
這個又字帶了多少嗔怨,錢沐易想起上一次被糊了一臉淚水的吻,不由有些心猿意馬,嘴唇微動,低下頭慢慢靠近那張甜唇,可某個小瞎子卻不解風情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那一覽無遺的後槽牙,將他的賊念徹底斷了個幹淨。
待杜若沉睡後,錢沐易便急忙向書房走去,他們現在落腳的地方是蔡州醜牛壇的一處私宅,下午出事前他便發布了集合令,此刻,蔡州的部下已經在書房恭候多時了。
錢沐易一推開門,便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驚喜道:“譽伯伯!十餘年不見,我還以為您已經告老還鄉了,沒想到您還在為天一錢莊勞心勞力,小侄感激不盡!”
“哪裏,哪裏!”周旦譽連忙站起來,拱手恭謹道,“承蒙紀姑娘抬愛,老朽才能再為莊主盡施犬馬之力,還請莊主莫要過譽,否則真是羞煞老朽了!”
錢沐易心內感動,抱拳深深鞠了一躬,才在書案旁坐下。眾人一一彙報完近況,錢沐易也了解了個大概,肅容道:“諸位辛苦,還有一件事,蔡州可有什麼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擅使暗器的?”
周旦譽皺眉疑道:“既是一等一的高手,又怎會屑於以暗器為招?”
錢沐易將下午的事詳述了一遍,回憶道:“那暗器無影無形,似是銀針,也有可能是沙礫,總之,就像是肉眼不可辨的暗器!”
“不!不是!”周旦譽激動地叫起來,他咬牙切齒道:“若是細物,怎能在一招之下射向七個不同的方向,那是蘊藏了極高深內力的水氣!”
醜牛壇壇主吳醜子神色大變,又喜又恨道:“水氣?莫不是暴雨飛花!難道傅雁門在蔡州!”
錢沐易沉吟了片刻,篤定道:“是了,一定是他了!此刻想來,並不是暗器過於細小我沒察覺,而是老煞的絕技暴雨飛花,以無跡可查的水氣隔空製敵!沒想到斷劍大會後他逃到蔡州來了!”
吳醜子素來是脾氣暴又衝動,迫不及待道:“那還等什麼,他被鍾無情逼得猶如喪家犬般,我們不趁此時將他碎屍萬段,怎對得起當年被他殘害的那些弟兄啊?”
周旦譽當年最好的兄弟慘死在滅門之夜,此刻恨窮發極,雙目赤紅道:“幽府九煞,已隻剩老煞和二煞在苟延殘喘,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時啊?若這次讓他逃了,下一次再見到他,可不知道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啊!”
屋內不少人都有意附和,個別人雖有些猶疑,但見壇主和周老都恨意直逼頭腦,也不敢火上澆油,隻好按下不表。書房內一時人聲鼎沸,宣戰的聲音幾乎掀翻了屋頂。
錢沐易沉吟了片刻,向眾人示意噤聲,沉聲道:“這幽府的人都是沒根的孤魂野鬼,我們苦尋多年,都不能找到他們的巢穴,如今傅雁門自己送上門來,我們就收下老天爺的這份大禮!”
他緩緩站起來,眸中精芒一閃,道:“吳醜子聽令!亥時之前務必找出傅雁門的藏身處,打探清楚他可還有同黨,其餘人明日寅時集聚此地,替死去的冤魂報仇!待直搗黃龍,定與諸君痛飲!”
“是!”
眾人精氣十足的喝聲響徹屋頂,他們的埋藏了十餘年的仇恨,仿佛一團熊熊烈火燒在心上,唯有幽府腥臭的鮮血才能平息!
有吳醜子的全麵撒網,很快便捕捉到傅雁門的行蹤,他果然是一人逃到蔡州來的。錢沐易從未這般渴望黎明的到來,時間敲打在焦灼的可憐人心上,讓他終於盼來了黑夜即將離開,熹微即被牽引而來的時刻。
天一錢莊的諸位好手皆一身黑衣勁裝,穿過蔡州黑白混淆的街頭,消失在城北一家不起眼的同福客棧裏。
為首的黑衣人手中佩劍極為別致,劍鞘鐫蝶,劍柄鍛花,身後跟著約十餘人。一行人貓著腰來到一間客房的門口,為首者正要揮手進攻,屋內卻響起一道慵懶的聲音:“來都來了,躲在門口算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