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沛雙不再多說什麼,小心的朝著阿哥所的方向,一路奔去。
“殺呀……”似萬馬奔騰呼嘯而來,那浩蕩的氣勢已經臨近內宮範圍。
宮嬪們個個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驚慌失措的不知當如何是好。
乾清宮內,皇上這才知曉宮外之事,忙不得就要去瞧。他惦念著如玥的安慰,卻被眾臣攔截在宮內,拚命護著不許踏出宮門。無計可施,皇帝的心裏滿滿都是一宮門之隔的如玥,發生這樣的事兒,她必然會害怕吧,必然會希望自己就守在她身側吧?
皇帝愈發的沉不住氣,隻得閉上雙眼,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要冷靜。
“娘娘,其餘人應該去何處才安全?”芩兒看著已經亂成一鍋粥的宮嬪們,不禁慌亂。“各個宮門戒嚴,想來宮中已經沒有多餘的侍衛可以隨行保護,若是分散回各宮去,隻怕性命難保。”
“去奉獻殿。”皇後忽然道:“奉獻殿一直有侍衛駐守,無亂如何都不會撤退。”這話說完,皇後情不自已的與如玥對視了一眼。
如玥不計前嫌,鄭重的點了點頭:“事不宜遲,皇後娘娘,請您帶著諸位妹妹往奉獻殿暫避。”
“那麼如貴妃你呢?”淳嬪含淚道:“不和我們一起避禍麼?”
如玥搖了搖頭:“本宮放心不下,自然要守在這裏。倘若有什麼事,好歹有個照應。快走吧,遲了怕來不及。”
“如貴妃娘娘,您和我們一起走吧?”安嬪淚如雨下,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心裏會如此的不舍。愧疚與懊悔猶如沸騰的熱油,一下子潑在了身上,疼的她隻能哭泣。
“別說了,本宮還要吩咐人去接應誠妃、麗貴人。她們獨自留在宮裏亦十分危險。”如玥轉身正欲吩咐樂喜兒,卻聽信嬪急切道:“讓臣妾去背姐姐來奉獻殿。”
芩兒憂心,連忙要攔她:“娘娘,這怎麼行,隻怕此去很危險。還是讓奴婢……”
信嬪推開芩兒的手,堅決道:“我已經害了姐姐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丟下她了。縱使是死,我亦要與姐姐死在一起。”話音落,她便旋身衝了出去。
如玥緊著吩咐樂喜兒:“快去追她,保證她的安全。實在趕不到奉獻殿,就擇一處安靜的地方藏匿起來。切記,不到宮裏凱旋的號角吹響,萬萬不能出來。”
“是。”樂喜兒躥了出去,才拉長音兒應了這一聲。
很快的,眾人皆散了去,唯有芩兒一直不離不棄的陪在如玥身側。四下刀光劍戟,殺戮之聲慘絕人寰。空氣裏充斥著血腥的氣息,連青磚地也染成了嫣紅的顏色。
如玥緊緊握著芩兒的手,藏匿在乾清宮外的一處偏房裏。所幸是要保護皇上周全,這裏還有些埋伏在宮內的侍衛。總算比較安全。
以為自己很堅強,可當耳邊充斥著唯有垂死掙紮者的慘叫聲,與刺刀穿過身子都謔謔聲時,如玥還是禁不住會顫抖,她當真是怕極了。連神武門都攻陷了,那京城會變成什麼樣子?莊妃姐姐才出宮不久,會不會正遇上這場浩劫?笑薇會不會有事?如玥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忍不住要去想。
這樣頑抗的抵禦之戰,許久都不曾結束。如玥就這麼與芩兒抱著,動也不敢動。
芩兒知道如貴妃在憂心什麼,於是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裏。任由她哭,任由她顫抖,依然不離不棄。
“芩兒,我是不是好沒有用。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如玥不敢放肆的哭,她怕引來叛軍對皇上不利。可那種恐懼是沒辦法抑製的,深深的恐懼讓她隻能默默的落淚。
“不是的,娘娘。若非由您鎮定自若的指揮,宮裏指不定會亂成什麼樣子。”芩兒安穩的口吻很是溫和,似一雙手柔柔的撫慰這如玥心裏的痛楚。“且奴婢這麼看著,這群叛軍沒頭沒腦的瞎撞,根本分不清楚東南西北,顯然是巧合攻進來的。並未與宮裏之人裏應外合。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盡數被斬於當場。皇上必然安全。”
“芩兒,你聽?”如玥忽然聽見飛馬奔馳的聲音。“怎麼會有人騎馬而來?莫非……莫非是……”
“二阿哥?”芩兒如玥心思一致。
“讓我去瞧瞧。”如玥掙開芩兒的手,飛快的跑到窗欞邊,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捅破窗紙,屏住呼吸往外看去。“是綿寧,果然是綿寧。”其實並非隻有綿寧,連鎮寧也在。“太好了,芩兒二阿哥來了,皇上必然安然無恙。必然的。”
如玥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痛哭流涕,隻是這樣的希望來的太慢了,令她的心飽受煎熬。
鎮寧一腳飛踢,恰巧將一名叛軍踢進了屋來,連門都砸掉了。芩兒驚呼,連忙撲向了如玥:“娘娘,您沒事兒吧?”
那叛軍依然奄奄一息了,如玥看清楚了才不由得送了一口氣:“無礙,無礙的。別擔心。”
鎮寧似乎聽見了如玥的聲音,沒頭沒腦的就闖了進來。“如貴妃娘娘,您怎麼樣?”
“多謝關心,本宮無礙。”如玥鎮定了自己,忽然卻又急切起來:“你手上的,那是什麼?你是如何得來的,快說啊。”
鎮寧將那紅蝴蝶繩結遞到如玥手中,事實上,他從得到這繩結就一直握在手中不肯送開。“是石黔默。”
“他怎麼了?笑薇呢,你快說話。”如玥真心急了,一張臉青白交替,眼中不滿了血絲,看上去既狼狽又可怖。
“我在宮外遇上石黔默的時候,他……已經身中數刀……不行了。”鎮寧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遇上了叛軍,因認識宮中侍衛的穿著,便向莊妃娘娘與固倫公主痛下殺手了。石黔默說……他拚命護住了公主,慌亂之中交給了一位農戶。”
如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聽得了這一句,才敢出氣:“笑薇……怎麼會這樣?是額娘害了你……不行,讓開,我要去找笑薇……”
“娘娘,您別這樣。”芩兒跪倒在地,牢牢地保住如貴妃的雙腿:“小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不會有事,您得保全自己,日後慢慢找她回宮不遲。何況,還有莊妃娘娘呢!”
“莊姐姐?”如玥緩了口氣,焦慮道:“你可看見莊妃了,她如今何在?”
“已經送回永和宮了。”鎮寧蹙眉道:“永和宮哪裏的叛軍已經清理幹淨了。”
“我去看莊姐姐。”如玥踢開芩兒的環著自己的手:“別攔著我,讓我去看莊妃姐姐。”
鎮寧心裏百般不是滋味,卻沒有阻止:“芩兒姑姑,我陪著如貴妃去。”
芩兒這才安心的點了點頭,由著鎮寧抗起了如玥就往外走。
如玥緊緊閉著雙眼,肝腸寸斷,僅僅把自己當成麻袋包一樣,任憑鎮寧扛著往永和宮去。手裏緊緊攥著的唯有那個蝴蝶結,那是笑薇最喜歡的頭飾啊。
“莊姐姐。”如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以為她是在永壽宮裏的,卻不想才走到永壽宮門口,間看見莊姐姐倚著紅漆宮門,直挺挺的坐著滿身是血。她身側,一條長長的紅痕,格外刺眼。
“怎麼會這樣?”如玥歇斯底裏的吼叫不止,驚醒了緊閉著雙眼的莊妃。
“如玥……如玥……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好好照顧笑薇……對不起……”莊妃伸長了雙臂,要握住如玥的手與她說話:“都是我……非要出宮……對不起,是我害了笑薇,是我……”
如玥低下頭,看見方才莊妃死命捂住的腹部,竟然連腸子都流了出來。一口氣沒抽回來,隻覺得肺生疼生疼的。她迅速的蹲了下來,一把攥住莊妃滿是鮮血的手:“姐姐,你看,這蝴蝶結是笑薇的,你看啊。清晨,我送你和笑薇離開的時候,就是紮了這個蝴蝶結。”
莊妃強打氣精神來,用她那已經模糊了的雙眼,仔細的看了著:“是笑薇的,是……笑薇的。”
“笑薇沒事,姐姐,你別擔心。石黔默用自己的命,救下了笑薇,已經送去了一戶妥當的人家,有人照看著。待宮裏的叛逆清幹淨,我就會接笑薇回宮來,好不好姐姐?”如玥強顏歡笑,隻覺得有人在撕裂她的心。
“當真?”莊妃艱難的問道:“你沒騙我?”
“當真。”如玥斬釘截鐵:“騙誰也不會騙你是不是,莊姐姐,你可是笑薇的母親啊。”
莊妃慘白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笑意:“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如玥……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今日不說怕是以後沒有機會了。”
“說,姐姐你說。”如玥抽泣不止。
“我的那個孩子,其實……不是你害死的,是我,是我自……己……”莊妃欣慰的閉上了眼睛,再沒有什麼愧疚和擔憂。
如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仿佛莊妃的容顏最終定格於微笑。她哭喊著,嚎叫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可惜這一切,莊妃再也聽不到了。
鎮寧真的很想衝上去,將如玥抱在懷裏,攥緊的拳頭縮了一縮,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他還是退開了,亦隻能退開。
“如玥。”那沉穩的男聲,喜極而泣,亦不顧天子之尊,瘋狂的撲了上來:“感謝上蒼,你真的沒事。”
“皇上。”如玥總算回過味兒來,感受到皇帝溫暖的懷抱,任由淚水默默的流淌。
“放心吧,叛軍都盡數剿滅,沒事了,沒事了。”皇帝緊緊的抱著如玥,痛快的落淚。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什麼才對他最為重要。“如玥,朕不能沒有你,決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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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皇後與其餘宮嬪皆安然無恙,這樣的浩劫讓她看清楚了很多,也想到很多。總覺得自己是真的不該再糊塗下去了。信嬪在返回景陽宮的途中遇刺身亡,死的時候表情卻極為坦然,後追封為信妃。淳嬪在最後關頭終於醒悟了,看著如貴妃將利刃架在脖頸之事,她終於發現自己經被如貴妃所感動了,隻希望能真的伺候在她身側。耳濡目染,希望能學到她寬惠的可貴品德。安嬪做回了宮婢,日日於下院做些粗重活計,過她最終渴望的踏實日子。手上越累,心裏越踏實。二皇子綿寧救駕有功,皇上必然視為後繼之君……
如玥很想找到笑薇,可屢次派人出宮探訪找尋,均未果。也許是上天,想給笑薇一個不一樣的未來。隻是她想了很久,也不明白莊妃臨死前的那句話究竟是何意。
咱們的沛雙姑娘,終於出嫁了,嫁給了那個她心裏一直渴望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