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易瑾正托腮對著吊囊出神,門口傳來腳步聲,抬頭一看,是徐及領著女兒小霄進來。小霄手裏提著幾個塑料袋子和幾瓶礦泉水,小心放在靠牆的小桌上,看了姑姑的臉和左腕上纏的紗布繃帶、右臂上插的輸血針管,眼裏一下湧滿淚水,摒著聲抽泣起來。曹易瑾和徐及小聲地勸阻著她,讓她坐在小桌旁背對著姑姑。
曹易瑾攤開塑料袋,見裏麵拿來三雙筷子,知道他們兩個也沒吃午飯就趕來了,便遞給徐及一雙,小霄一雙,自己握了一雙。將飯菜都拿出來放在小桌上,卻沒有絲毫要吃的感覺,隻因徐及是外人,女兒下午要上學,才勸著他們吃,自己也勉強地咽下幾口。三人吃了不到一半,便都放下,小霄收拾起來放進桌下的小櫃子裏,擰開兩瓶礦泉水給徐及和爸爸,自己也拿著一瓶喝著。喝了幾口,一看表,將近一點了,說要到上課時間了,得趕快走。徐及說不用急,我送你。
說話間,曹媛同宿舍的小周領著財務科長鄭關俠來了,二人手裏拿著紅桃k之類的補血營養品,放下後轉到病床邊,看著曹媛微微地喘著氣,便低聲說了幾句惋惜的話語。
鄭關俠轉到一邊對曹易瑾說:“下午,會計師事務所還要查帳,我得回去靠著;小周她留下來,單位安排她陪曹媛,。”
小周是成品庫保管員,這個季節正是銷售淡季,一個禮拜也開不了幾次倉庫,隻是近來對將要離任的廠長宋莫方審計,才在上午清點了一下庫存。
曹易瑾了解這些情況,表示同意小周留下,就送鄭關俠出了急救室的門,並與他交換了電話號碼,說有事隨時聯係。回來看看已經一點多了,便對小霄說“要上課了,讓徐叔叔送你吧,不要掛念,你姑姑很快會好的。”
小霄答應著,徐及便領她出去了。
曹易瑾拉條小凳子到窗前給小周坐了,自己也拿了一條坐下,又拿過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她,指著曹媛問道:“小周嗬,你是怎麼發現她闖禍的?”
小周接過水,放在窗台上,輕歎一口氣說:“吃完早飯,我倆一塊出門上了班。約摸9點半吧,審計組點完我的庫存,我就回去換衣服,一推門,從裏麵拴著。我知道這陣子曹媛有心事,不高興,想她是回來睡會兒,或是一個人靜一靜,哭一場,---我們女孩子都這樣。剛要轉身離去,忽然想起今天搞審計啊,財務科的會計們都在那兒侍候著,她怎麼會呆在宿舍?正疑慮呢,抬腳時覺出鞋底像是踩了什麼,低頭一看,哎喲媽媽呀,門縫下流出了血!我當時就懵了,也不知是怎麼喊的,就見電工組的兩個人過來,撞開了門,嚇死人了—隻見曹媛躺在床上,蓋著被子,手腕滴著血,還汩汩地冒著泡泡……”
小周說著,還不時地轉臉看著吊袋,瞟一眼曹媛,仍掩飾不了恐懼的神情。
“這些日子,她和你談些什麼?”
“就我們倆,能不說嗎?夏天,她與那個下尉軍官確立了關係,就為買房的事跟我商量。開始我們都覺得應在孫晉轉業後再辦,可房改不等人呐,曹媛開玩笑說都快嫁不出去了,還要父母哥嫂*心,真是難為情。聽出那意思,孫晉把能否掏錢買房,當成了這宗婚姻的條件。曹媛說過,父母給積攢了萬把塊錢的嫁妝,自己是不能隨便動的;到嫂子那裏借吧,考慮到三哥剛當官幾年,嫂子又調了單位,也在為住房犯愁,還要供侄女上學,都不容易,萬一三哥到下麵單位或是村裏拿了錢,牽連到前程,自己就是全家的罪人。於是她就冒了險,從自己管的帳上提了三萬……”
“什麼?她挪用了廠裏的錢?!”曹易瑾覺得妹妹太冒失,不自覺地動了態度。
這時,醫生和護士陸陸續續穿梭在走廊上,醫院又進入了下午上班後的忙亂。一個護士過來查病情、換吊袋,小周示意曹易瑾小聲說話,看著護士走了,自己也低著嗓音說:“其實,這方麵她見的多了,自然膽子就大些。現在管帳的,不知多少人在吃著禁果呢!炒股票、搞經營,放貸,隻要說了算,哪個不是用公款賺自己的錢?最不濟的,都能把數百萬存在個人戶頭,一年的利息,也能撈上幾萬。曹媛一是家教嚴,人老實,二是工作時間短,膽兒小,沒事*著不知道沾公家便宜。其實三萬塊錢不到半年也算不了什麼,她說過的:部隊上的人正派磊落,一是一,二是二,說話辦事不是小白臉,是有責任心的,年底孫晉轉業把錢拿來堵上,就是把這茬亮出來都沒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