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曹易瑾與徐及回招待所吃了午飯,便倚在床上看著電視休息起來。下午上班時分,接到蘭東閣打來的電話,說民政局到鎮上統籌三峽移民款項;嶺潤金礦也催著辦理房產過戶,自己已回東寨,下午就不能到市裏了。曹聽了,知道他在借故回避送紅包的事,也有意辦理與嶺潤的房產交易以便讓自己早日拿到那套住宅房,就順水推舟,告訴他要與民政局好好協調,合理承受;與嶺潤的房產交易,讓他酌情處置就是。

想起上午在國土局的情形,曹易瑾情續有點煩悶,甚至感覺出對這種送包求人的事有些厭倦。前幾年每逢中秋節和春節,他都詳細計劃,給市委市政府及其他有來往的部門頭頭們送送禮,聯絡聯絡人情,從選購物品到登門奉送,都是用心研究,躬身厲行,樂此不疲,毫不含糊。可回味著曾千玉的話,他絲絲覺出,一個人如此周密似乎有點俗氣,再往下的感覺就是歌裏唱的那樣—有點累,也該歇歇啦。

他現在的這種情結,與昨晚妻子鮮明的態度有關係,他甚至想,妻子持家,不肯拿出三萬元為小妹堵窟窿是可以理解的,從妻子略帶艾怨的措辭中,領略出錢對一個家庭、一個主婦的重要性。想著這些就無心去看電視,也無心去認真地想這些煩人的瑣事,既無興致又無睡意,兩眼翕合不定地轉著,眼光不期然地碰到了蘭東閣留下的提包上,那裏麵,9000的紅包十五份,外加文理行長退回的6000,總共14萬多的櫃台發票,即可購物,又能提現。他生平第一次直接掌握這麼多錢款,他想,陳希同、成克傑這樣的高官也栽在了錢上,真是糊塗;廈門遠華走私案牽出的幾十名高官,簡直是昏傻了;賴昌星經手五百多億的生意,國家損失三百多億了,他還要幹下去,真是瘋癲了;可自己熟悉的郭其科呢?一萬元,六年,是冤了點;還有文理,聖人似的,陪著小心幹一輩子,也不過是個副處級;而宋莫方和劉瑞太這些風光的企業老總們,撈的票子和黃金,誰也說不清究竟是多少,損著公家肥自己,還整天耀武揚威地比誰都奓挲……

突然間他想到,中國的官員多如牛毛,仕途如海,自己以前設計的要在官場和政治上有所作為,真是笑話、是幼稚、是一種幻想,故然,為或多或少的幾個臭錢而犧牲前途和名譽,那是蠢,可為了最終並不顯赫的名聲而掙不到僅僅高於普通人的錢,是不是無能?是不是要留下後悔?是不是要被人笑話和瞧不起?於是惦念一轉,就馬馬虎虎地覺得,僅僅是為了麵子和平衡心態,一個有能力的人,起碼得擁有30萬到100萬的資產:30萬可以住上稱心如意的房子,過著優裕散淡的滋潤日子,養老和撫幼都無憂無慮;而100萬的概念還能保證坐上豐田檔次的私家轎車(自己坐的奧迪雖也氣派,可那是公家的,還轉彎抹角讓韓商贈送的,終覺不踏實),並給後代留下稍微殷實些的家底。如果真的能有這樣一筆錢,一個人的腰杆就會挺起來—在家庭無須擔心妻子不聽話,在官場更是愛誰誰,大不了老子不幹了,學陶淵明那樣,一時性起不願伺候他們,官印一丟,回家種田吟詩,把酒郊遊,那感覺可比官場傾軋瀟灑多了……

正在心猿意馬之際,徐及進來,提醒已經兩點多了。曹易瑾這才把目光從提包上挪開,一邊穿著外衣,一邊想著下午的行動方案。當他提著包坐進車裏的時候,已經打定主意,果斷說道:“市委!”

心裏卻奇怪,自己剛才怎麼會如此俱體地考慮到錢的事,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麵臨明年的進城,能有一筆錢已成了自己目前的當務之急,這一潛意識不知何時滋生出來,現在這麼明確無誤,不覺嚇了一跳。

車到市委大院,曹對徐及說先要見幾個書記,到建委和設計院時搭他們的車,事還好辦一些,你自己可以處理一下,開著手機隨叫隨到就行。徐及領命調轉車頭,駛出了市委大院,便拿出“出租”的三角標牌放在車頂上吸牢,滿街轉著拉客撈外快去了。曹易瑾常允許手下人利用條件撈點外快,一來是他看到上班的人掙幾個錢太死板,二來他多年觀察,領導對下太嚴沒有群眾基礎。徐及也正利用這一點,對他表現得忠心耿耿,對曹家人用車,料理得也很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