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3)

“先說咱們的當家老大—孫維舜,綽號通行證,是所裏管教和大兵給取的,意思一聽就明白,薛老板的左右臂膀,這次是第四次進來,倆多月了,眼看就要走……”和平鴿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又耽誤不了手中的活計。

確實如此,這樣的人活得也爽,出去是混世魔王,進來是牢頭獄霸,裏裏外外打通了所有關節,進來隻是權宜之計,出去表明事已擺平,無論在裏在外,沒有敢惹的。

“行行行,別吹了,往下侃吧。”當家老大通行證孫維舜打斷和平鴿喋喋恭維的話,催促他說道。

“小鐵匠史文禮,“和平鴿把笑摻進了話語裏,挨著個兒往下介紹起來,“走村串鄉掄錘子打鐵,本是老實的小徒弟,可師傅沒管住,賭了幾場錢就被抓進來,同案40多人抓起30多,這裏幾乎哪個號室都有,女號也不例外,其中一個主犯叫姚莉,就關在女號裏,洗澡時引得大兵挑著窗簾瞅直了眼,哈哈,不知咱們的小鐵匠給她拿過包沒有?”

這時已經深夜,走廊上巡邏的大兵來回走的趟數越來越稀了,鋪板上有幾人聽了就嘻嘻哈哈地跟著笑起來,笑得小鐵匠史文禮鐵黑的絡腮泛了紅,罵了句“閉上你的烏鴉嘴!”

和平鴿繼續笑著說:“現在離開烘爐,丟了錘柄,在這兒掄著花杆打屁股,成了鐵匠的拿手好戲。”

鋪板上十幾人都笑著抬眼看曹易瑾,曹易瑾羞恥地脹著臉對不上話。

和平鴿連忙又往下介紹:“屠一刀屠凡鐸,本來是技校學生,科班出身的正規電工,白天出去架線時挨了班長一巴掌,咽不下這口氣,晚上趁睡覺拿電工刀捅進人家喉嚨,看著人家翻白眼沒了氣,就洽噠洽噠走了一宿到公安局自首,刀子留存班長的脖子裏也不管了……”

又是一陣哄笑。曹易瑾看著屠凡鐸時,隻見他20出頭,清秀臉龐,文靜內向,耷拉著頭隻顧拿彩紙條兒繞著鐵絲纏花杆,正是那個檢查性病的性博士。

“‘董存瑞’楊昌,從安徽馬鞍山跑來昌陽打工的,點炸藥一點不含糊,”和平鴿把一支粘好的玫瑰花端詳一眼,整了整萼托放在紙盒裏,又拿起一個縛上了花杆的蕊芯往上粘瓣,口裏的話卻沒停下來,“6年前在一個飯館做店小二,隻為人家搶生意,老板許了1千元,他就領著廚師到對麵的店裏,趁著夜色連點三包,炸得人家店主崩出眼珠子,服務員和‘打洞兒’的5、6人受了傷。‘董存瑞’和老板一塊開庭判了死刑,卻上訴反了供,發回重審,重審補充了材料又死刑,傾家蕩產再上訴,幾年過去,掛起來擱到現在,一聽說高院下來送‘複核’的,或是走廊上傳進鐐子響,都會嚇得臉色幹黃如臘,消息不清楚不吃飯。”

楊昌麵黃肌瘦,作出的笑容裏充斥著恐懼和無奈,可他是這個號室裏“定盤星”,裝打火機、糊紙盒、揀澀豆、做紙花……許多活都做過,練成了精熟的技藝,手裏紮製蕾蕊的細活都如機械般流暢自如,幹得數量多質量好。

和平鴿轉臉看到身旁那個獐頭鼠目的人往花枝上纏著葉片,接著有點輕蔑地介紹道:“老二許德倫,打過‘一筢’了,也沒能拜上高師學到真經,出來仨月,又在小區爬窗挨門子,再被捉住扭送進來,眼看成了‘二勞改’。判決已經下了,這回3年,拖幾天過了上訴期,就發都南監獄。

許德倫如同聽到說別人,臉上一直掛著無動於衷的笑意。

“回馬槍韓吉鬆,”和平鴿看著老二旁邊一個身穿保暖內衣、凸脹的胸脯上印著粗糙的號碼、肩膀和肱部的肌肉在內衣裏不停活動的粗眉大眼的人,“5年的勞改眼看就要出獄,不曾想同案在廣東出了事,咬出當年的兩起搶劫,又被提回來來‘回爐’—重新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