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吃過晚飯,通行證要曹易瑾當晚值崗,吃完飯可以先睡到11點,等眾人幹完活睡下後,便看著號裏人不出現違規違紀,一旦發現可疑情況,馬上報告。
董存瑞楊昌說這樣很好,一是進來已睡了三晚的囫圇酣覺,該替換替換回頭客了,二來明天就要分配全額任務,既可趁夜崗幹活,又可減少一半任務,白天再睡上半天,挺輕鬆挺劃算。
曹易瑾毫無疑問地答應下來,隨即下意識地想到:自己可能有了選擇的機會,或許,要走到轎車王徐時和大金磚崔凱的前麵了。
洗刷完畢,曹易瑾覺得今晚是生死抉擇,一旦實話,要確保成功。於是放了被褥躺下,他要冷靜地思考清楚,號室裏說笑辱罵和哼小曲的聲音不斷,擾得他不是滋味,便拉了被子蒙上頭,一會兒功夫又被惡心的臊臭味熏得鑽出來。
正在焦躁不安,大金磚崔凱晃晃啷啷地脫了衣服拱進來,腳鐐上的鐵鏈甩在他身上,冰得他打了一個寒噤。白天他被提出去開庭時,辛廣曉扒在門孔上與通行證嘀嘀咕咕地說了好大一陣話,斷斷續續地聽出來,說是崔凱幾個卷入了轟動全國的黃金大案,破案之前抓了嶺潤地盤上的好多人,無端地牽累出若幹意想不到的案子,在看守所裏也算得上一個人物。
曹易瑾全無睡意,就與他悄悄搭起話來:“白天開庭,不要緊吧?”
“活不了了,檢察院往死裏盯。”
“不是說新刑法盜竊無死刑嗎?”
“法庭上把我們盯成搶劫,使用了麻醉;再說我還有幾起別的案子,同案都說了,不招不行。”
“同案多少人,這麼轟動?”
“直接同案16人,間接20多呢。”
“怎麼還分出了直接間接?”
“直接的就是犯事的這個案子涉及,除了我們仨主犯,采點兒的兩人,把風的兩人,窩贓的仨,銷贓的仨,另外還有幾個人,什麼做假證啦,什麼妨礙公務啦,我連認識都不認識,可靠在了這次轟動全國的案子上,本來沒事的也都得重判了。”
“也真是有點冤了。”
“這裏麵冤枉的多了,就說二燜子和他小舅子吧,”崔凱指了指章致遠,“是被我們的案子誆出來的,還有他大舅哥,本來一輩子都沒事了,這下可好,虧大了!要不是新刑法,他們郎舅倆也都得陪決‘打眼兒’。”
“是冤了點,自己也大意了,得了那麼多便宜,怎不離嶺潤遠點?”
“人都這樣,不出事誰能警惕起來?就說隋朋剛吧,也是我們帶出來的‘袁大頭’,都快40萬了,還不住手不離開,貪呐!活該!再說也都是報應嘛,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嗬。”
崔凱歎口氣,兩眼望著天花板的一個壁虎在爬,露出了渺茫的希望,自言自語說:“畢竟與持械入室兩碼事,也跟攔路搶劫不同,律師告訴我要有信心,不要惹事,爭取不判極刑,就是判了,也要上訴爭取改判。”
“是啊,本來就不是搶劫嘛!”
曹易瑾這樣說了一句,心裏又惦記起了自己的計劃,再也躺不住,便起身穿上外衣,仍與楊昌坐在一起粘花蕾。
地下還有一把未拆開的棕毛,他不時斜著眼睛瞟睨著它,設想把它批成棕縷搓成繩子,是足以懸身自縊的。這樣做的成功率較大,一口氣完了就結束,不像拿剪刀刺喉、吞鐵絲截穿腸胃那樣,死的概率很小,而流血、遭罪、遺留更大的麻煩給自己和家人。
他就在心裏幾次問自己:“決定了嗎?”
又在心裏堅強地回答:“決定了,‘一把手’拍板,定了,不再猶豫,不再變動!”
於是他呼出一口長氣,平息了自己的心跳,默默告訴自己說:“就這樣了,今夜!”
這樣打定主意後,曹易瑾的神情和做活的動作反而顯得自然、諧調起來。他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別人對自己是否在意,或是發覺了什麼,見大家仍舊幹活的幹活,該說的說該笑的笑,該低頭愁思的還在那裏低頭愁思。他又趁著打哈欠,專注地望了一會兒後門頂端那個磚麵大小的窗孔,以及小窗孔上兩根豎在裏麵的鐵欄杆,心想,但願那鐵欄杆是結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