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 / 3)

曹易瑾一直被拴在鋪板上,吃喝拉撒都由南蠻子伺候,幹活可就很不方便了,因為所裏有規定,加戴刑具的押犯,死刑犯沒有定額任務,愛幹不幹沒有攀比的;因打仗或違規戴上的,定額任務照常不變。

幸虧申貞枝已經來找到紀宏,帳上入了錢,吃的東西也不時遞進來,更有回頭客為討便宜而處處方便著他,與董存瑞楊昌、和平鴿程永、南蠻子倪蟠幾個沒有食品的,都幫著他幹活,各方麵都受不著委曲。

晚上睡覺時,他曾學著大金磚催凱和轎車王徐時的動作,帶著鐐銬脫衣服,但看花容易繡花難,怎麼挽劃也掌握不了要領。董存瑞楊昌是“過來人”,就和大金磚一起手把手教他,無論是外衣還內衣,因為雙臂被銬子的鐵鏈連在一起,都要縮著骨骼先蛻出領口和一隻胳膊袖子,再把蛻出的衣袖從銬子與手腕的縫隙間一節一節地抽出去,然後再讓袖管順著手銬之間的鐵鏈串過去,這樣幾個來回,便不可思議地將衣服完全脫了下來。大金磚用這種方式同樣順利地脫著褲子,幾乎是不受鐐銬的限製。可曹易瑾腳鐐上的鐵鏈被一把鎖固定在鋪板上,擋住了順著鐵鏈串褲管的路,就脫不下來,隻能將褲子蛻到腳踝處。

脫了上衣,隻留貼身內衣,再把褲子蛻到腳踝處,曹易瑾便先躺在褥子上麵,最後再把被子覆到身上,這樣睡,雖然還會被鐐銬絆醒,但比不脫衣服睡得安穩多了。

幾天後就習慣了這種摧殘身心的生活,因為他經曆過生命之劫,踏進了閻羅殿的門檻,又出乎意料地活了回來,便憑添了重新生活的某種意念和信心,他告誡著自己,既然死不了,就得活得有精有神,這樣,情緒也就陡然間好了起來,無論是說話還是表情,幾乎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老二!”早上上班前,門外就響起了紀宏的聲音,“收拾東西,等著。”

老二許德倫已過了上訴期,紀宏讓他收拾行李,準備發往監獄。

老二聽了答應一聲,喜滋滋地收拾著自己的衣服被褥和洗漱餐具。

曹易瑾見紀宏走遠了,就問道:“老二,上勞改隊比這裏好嗎?”

“當然,能吃飽,幹活睡覺都有時有點的。”老二顯得很內行。

“上次在裏麵幹什麼活兒?”

“翻砂。”

“累為累?”

“怎麼說呢?外麵工廠就沒有累人的?可安全、勞保都按外麵要求卡,也不是傳說的那麼邪乎可怕。”

“哦,吃的呢?也是現在這樣子?”

“哼,這可是爺倆比*—差得粗了。早晚都是一個饅頭,中午窩頭管吃;菜嘛,就看監獄的效益和夥房做的質量啦!”

老二這樣說著,和平鴿與南蠻子等人饞得口水流出,瞪直了眼聽著。

“在裏麵最想的是什麼?”曹易瑾又問。

“‘人是窮屌神,各好哪一門’。上次我出來的時候,發的路費先掏出來買了盒‘帶把兒’的,連吸三支過足了癮。”老二眯瞪眼睛實話實說,“也有的好*,出來先到路邊飯店洗頭房啥的,找個媽仔打一泡再說。”

“那路費花了,坐車怎麼辦?”

“哼,這哪兒算問題,先上去坐了,半路上售票員讓買票,釋放證一亮,說打勞改才出來,沒錢,她還能攆下去?”

老二興奮地說著,就收拾完自己的東西。

一會兒,紀宏回來喊了一聲,老二就伸手帶上銬子,出了門,隻聽紀宏笑謔著說道:“老二呀,這筢兒去了正經八當的,要麼學好翻砂技術,出來找活兒也不愁;要麼就拜個高師學把好手,‘挨門子’也好,‘做鉗工’也好,別再讓人捉著啊。”

“謝謝紀宏管教關懷。”老二背著行李,提著洗漱餐具,身後有大兵押著,還是喜滋滋地說道:“總之現在就是人多了,什麼職業都是競爭激烈,連監獄裏都超員,扒手這行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