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透雨過後,號室外麵的花木一天一個樣,油綠光亮,長得瘋快。
曹易瑾合計著,自己出事時春寒料峭,如今已是夏天,案子程序按部就班地走著,開庭也就在這幾天了。
這天上午上班時間一到,29號室的門就響起了開鎖的聲音,曹的心裏一陣緊張,可一聽並不是叫自己,而是提走了趙三。沒說讓他收拾行李,看來保外就醫的事沒辦妥,是再次體檢?還是有人來探望他?荀兆成與彭德濤幾人也都猜測著。
“326!”過了一會兒,門口叫起了曹易瑾的編號。
“開庭了?”嶽博和荊延澤都估計著問了起來。
“開庭了!”曹易瑾堅定地說著,門已經打開,他轉身出去,伸出手戴上了銬子,隨著管教和大兵的押解出了走廊盡頭的鐵門,坐上囚車,向法庭趕去。
審判廳裏除了法院、檢察院的人和律師,沒有旁聽的,看來是未通知家屬,更沒布告公審,這讓曹易瑾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審判長宣布開庭後,按程序詢問了曹易瑾的姓名等基本情況,宣布案情,便由檢察院的公訴人宣讀起訴書,然後由律師陸乾平發言辯護。曹聽著,知道檢察院果然未往死裏盯,可律師的辯護也是泛泛而談,提不出真正需要從輕的理由和依據,審判長讓曹易瑾做最後陳述時,他自己更提不出無罪或罪輕的理由和依據,結果當庭宣判:貪汙罪判6年,受賄2年,合並執行有期徒刑7年。
開庭時間前後不足一個小時,回到看守所後,趙三還未回來。
“怎麼樣?能判多少年?”
“盯得狠不狠?律師的辯護能采納嗎?”
“家屬去了沒有?”
進了號室後,號友們就急切地問著。曹易瑾將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比劃了一下,右手拿出了判決書遞給嶽博,一邊簡單說了法庭上的情況。
“嗬嗬,不痛不癢的,看來沒走上什麼管用的門路,也沒人故意使壞。”嶽博一邊瀏覽著判決書書,一邊說著話。
“這麼判,就是讓你接受,不是*著人去上訴。”
“當庭宣判,看來是提前內定好了的。”
大家紛紛發表著自己的看法,曹易瑾聽著,心裏讚歎道:“挺準!挺準!”
他當庭就在送達書上簽了字,沒有提出上訴的要求,隻等10天過去判決生效,發往監獄,離開昌陽這塊地盤。
中午開飯前趙三被送了回來,一問,他就滔滔說出了這次出去的來曆:“是徐時母親從東北下來,沒見到活著的兒子,臨回去前,非要看看他兒子的同案,就讓我接見了一個上午。
“本來,非直係親屬是不準在看守所探視和接見的,可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公安局隻得遷就著她,答應了她要見我的要求。
“老太太詳細詢問了徐時進來後的情況,從吃飯睡覺,到生病就醫,沒有問不到的,我就有些納悶,人都槍斃了,還要知道這麼多幹啥,不是更讓人揪心嗎?
“我就這樣跟她說,勸她別再打聽,別再傷心了,可她掏出手帕在眼上印了又印,咬了咬牙說出了徐時死後的事,讓我聽了也很吃驚、很氣憤—”
號室裏的人聽了,才臆想到這次法場上出了非同尋常的事情,可又想像不出究竟怎麼回事,正要催他快說,走廊上響起了送飯的聲音。嶽博連忙讓他打住,招呼荀兆成、滕維等人從門孔裏遞餐具接飯菜。拿完後,見滕維把趙三的專用飯缽及窩頭、鹹菜拿到鋪板上端給了他,嶽博才讓他慢慢講述接見中了解的事情,大家邊吃邊聽趙三講了起來:“老太太告訴說,她從家裏接到兒子死刑善後的通知,車船不停,緊趕慢趕來到昌陽,已是槍決後的第三天,屍體運到殯儀館去了。
“拿著證明讓人找到徐時的屍體,拆開白布一看,老太太差點一頭暈過去,--隻見一隻眼珠子沒了,黑乎乎的一個大洞怪嚇人的,她就強忍著淚水,在心裏責備劊子手不該往眼上打。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人家正要拉上殮布往外攆的時候,她突然發現兒子腮幫子上還有個洞。
“人有時候越是悲憤越堅強、越清醒、也越有神氣,她就想,怎麼會打兩槍?都是從後腦勺對著開槍的,一槍人就倒下斃命了,一槍打不中才會有第二槍的,怎麼會是兩個槍眼?她當時就說死得不明白,不能火化!
“殯儀館的人愣住了,說不準火化你得找公安局,我們照手續辦,該冰就冰起來,沒公安局的動靜,過三天就得火化。
“老太太又詳細看了徐時的頭顱,發現後腦勺上隻一個槍眼,子彈從腮幫子出來,是人脆著從斜上訪穿下的;可眼眶上的大洞就不像槍打的,也沒穿透,她就懷疑是被人挖去眼睛賣了。
“當時她就丟下一句話,說誰敢給火化就跟誰拚命!便去公安局,開始人家不理,見她不依不饒,就踢皮球推個子,老太太火氣按捺不住了,直奔局長室,要求法醫鑒定屍體。公安局長說執行死刑是法院把關、檢察院監督的,有什麼要求得找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