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1 / 1)

雪梅一直在等待著為她複仇的郎大坤得勝歸來,可等來的卻是郎大坤被判兩年勞教的消息。仇算是報了,那夥流氓被打殘了好幾個。郎大坤卻因聚眾鬥毆致人重傷被押往少年管教所。與他同案的男孩子也抓進去了幾個,但沒有他判得重。郎大坤把那領頭兒的披發仙一腳踢廢了,又毀了容。麵對警方的訓問,郎大坤先是一言不發,最後隻是輕描淡寫地說:“這事是我挑頭兒幹的,和他們幾個無關。也不為什麼,就是瞧著那夥人不順眼。犯法不犯法你們怎麼算都行,我認了。”

雪梅沒能送他,也無法去探望。因為隻有直係親屬可以一兩個月見一次麵。在他被抓走的那天,引動了無數居民圍觀。郎大坤的母親幾乎哭昏過去。

“孩子,你怎麼了,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呀……”望著母親追著囚車邊哭邊喊,郎大坤別過頭去,成串的淚珠直滾到下巴底下。這一天他沒有看到雪梅。等她趕到時,囚車已開走了,隻留下刺耳的警笛一路尖銳的鳴叫和議論紛紛的人群。枯葉在雨後落了一地,陰冷的風好像比嚴冬更難忍受,因為人們對突如其來的寒流不能適應。一張張曾經熟悉的人臉變成了鬼臉,陰沉沉地發了青,在淚霧中變得模糊成一片。他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他。這些木偶的臉飄浮在秋雨過後潮濕的冷空氣裏,與自己毫不相幹。他不是個好孩子,也許從來就不是。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他還沒有來得及去想。在冷森森沉默著的人群中,清晰的隻有媽媽的臉。而她的哭喊好像是回蕩在天外,與這個深秋的寒天全無關聯。

望著教室裏郎大坤留下的那個空座位,雪梅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似的,課本一頁一頁翻過去,仍然和新買的書一樣陌生。劉南輝對著女兒交的白卷氣過、罵過、甚至差一點兒打她,但軟的硬的全沒有用,雪梅隻是一臉木然,滴水不進、刀槍不入,也不再哭。她對一切都失去了正常反應,話懶得說,飯懶得吃。帶她去精神科看病,醫生又說她很健康,沒什麼病。可是背著父親和曉秋,雪梅卻常常去成人的錄像廳看恐怖片,或在街攤上找一些暴力、凶殺內容的來看,從字裏行間尋找那些野性宣泄的奇異場景。那些鮮血噴濺的傷口、被淩虐者發出的慘號都給她一種亢奮和刺激,隻有複仇的快感才能深深觸動她的神經,使她的臉上現出一種奇異的神情,或一抹陰冷的笑容。有時她也會被某種色情鏡頭所吸引,但每到這時她想到的隻有郎大坤。對他的思念已經不隻是情竇初開羞澀的期盼。他是她命中的男人,是她的一切。他為她去打了壞人,又為了保住她的名聲守口如瓶。而警察把他抓走了。她怎麼也想不通。這是個顛倒的世界,有罪的不一定受懲罰,受懲罰的也不一定是壞人。她弄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也沒有人告訴她。她沒有發現自己的靈魂正在被黑暗吞噬。她不知道掙紮,也不想掙紮。她已經不能沉下心來做任何事,隻是苦苦地盼望著郎大坤的歸來。在日複一日的盼望中,她幾乎夜夜失眠,時空顛倒的亂夢讓她不論白天黑夜都一樣昏昏沉沉,睡不著也醒不了。她常常夢見操場的秋千和那滿樹的槐花。雪白的花瓣片片飄落,落在身上卻變成了血紅的,帶著血的腥甜氣味,染紅了她的臉頰和身體。她想從這一片汙血中掙脫,可是洗不掉的恥辱,洗不掉的血腥卻始終包圍著她。這樣的夢讓她瘋狂。